镜中回声

储物间的门在身后合上时，石凯MP3里跑调的《小星星》还没停，可跨出图书馆的瞬间，那旋律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似的，戛然而止。他低头按了按播放键，屏幕亮了亮，却只跳出一行淡红色的字：“镜像区规则1：禁止携带‘非本空间物品’，违规者将触发‘镜像绑定’。”

“哎？”石凯捏着MP3愣了愣，“这玩意儿还会自己蹦字儿？”

话音刚落，唐九洲突然“嘶”了一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他怀里的邵明明正靠着他缓神，见状抬头：“怎么了？”

“没……”唐九洲摇摇头，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斜前方飘——刚才还走在最前面的蒲熠星和郭文韬，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两人站在图书馆前的石板路上，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可奇的是，地上的影子竟比他们本人多了半个身位，像有个透明人贴在他们身后。

“不对劲。”齐思钧抱着《星轨纪要》往前走了两步，书页突然“哗啦”作响，自动翻到某一页。原本空白的纸页上，正缓缓浮现出淡金色的字：“镜像迷宫已激活，入口：教学楼与钟楼中轴线。规则2：镜中影像为‘未被驯服的欲望’，不可对视超过三秒；规则3：迷宫中存在‘真镜’与‘假镜’，真镜可显线索，假镜会吞噬意识。”

周峻纬抬手按了按右臂的绷带，芯片的微光在布料下闪了闪，他沉声道：“雾散后没了引路灯，现在又冒出来个镜像迷宫——这是在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也不一定是死路。”郭文韬突然开口，他转头看向蒲熠星，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刚才激活反规则核心时，我感应到的能量波动里，有一处和这里的频率对上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在中轴线那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等我们。”

蒲熠星捏了捏他的手腕，指尖微凉：“去看看。”

一行人往中轴线走时，石凯总觉得背后发凉，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图书馆。红砖墙在阳光下明明暖得很，可他却莫名觉得墙面上的砖块在动，像无数只眼睛在眨。“别回头。”周峻纬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镜像区的‘感应’很灵，你越怕什么，它越能勾出什么。”

石凯赶紧转回头，挠了挠头：“我也没怕啥啊……就是觉得那墙怪怪的。”

“你怕‘没用’。”周峻纬瞥了他一眼，语气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刚才在储物间，你举着MP3喊‘我这歌能立功’的时候，手在抖。”

石凯噎了一下，张了张嘴没反驳——他确实怕。刚才在储物间，林森消失的地方空落落的，他总觉得那片影子里藏着东西，可他不敢说，怕添乱。

走到中轴线时，地面突然开始震动。石板路中间的缝隙里冒出了银白色的光，像有水流在地下涌动。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地面裂开了一道缝，缝里缓缓升起一道巨大的镜子。镜子足有三层楼那么高，边缘泛着冷光，镜面却不是平的，而是弯的，像个巨大的凹面镜，把周围的景象都扭曲了映在里面。

可诡异的是，镜子里映出的不全是他们的身影。

镜中的蒲熠星身边，站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侧脸和蒲熠星有七分像，正低头对镜中的蒲熠星说着什么；镜中的郭文韬手里拿着本深蓝封皮的书，书页上的“锚点”标记在发光，而他身后，蹲着个小小的身影，看身形像是小时候的他；镜中的唐九洲怀里没抱着邵明明，而是抱着个碎成两半的玉佩，指尖在流血；镜中的邵明明站在一片雾里，手里拿着本笔记，正低头往上面写着什么，笔记封皮上印着“观察者”三个字……

“别看！”蒲熠星突然低喝一声，伸手按住了郭文韬的肩膀。郭文韬刚才正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发直，被他一按才猛地回神，额头上全是冷汗。

“怎么回事？”齐思钧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周峻纬的胳膊。周峻纬伸手扶了她一把，自己却没动，只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镜中的他没绑绷带，右臂上的芯片在发光，而他身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拿着针管往他胳膊上扎。

“是‘未被驯服的欲望’。”周峻纬的声音有点哑，“规则2说的是真的。”他转头看向众人，“别对视，尤其是别和镜中‘额外的影子’对视。”

邵明明往唐九洲身后缩了缩，小声问：“那我们怎么进迷宫啊？总不能一直站在这儿吧？”

话音刚落，镜子突然“嗡”了一声，镜面泛起涟漪。紧接着，一道光从镜面射出来，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光门。光门里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往这边走。

蒲熠星把郭文韬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往前站了半步：“谁？”

光门里的脚步声停了。过了几秒，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点迟疑：“……蒲熠星？”

郭文韬猛地抬头——是曹恩齐。

下一秒，曹恩齐从光门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件沾了灰的白大褂，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道划痕，看起来狼狈得很。看到蒲熠星他们，他愣了愣，随即苦笑了一下：“你们也进来了？”

“曹恩齐？”齐思钧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们之前找了你好久！”

“说来话长。”曹恩齐抹了把脸，“我三天前就被困在镜像迷宫里了。你们……”他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峻纬的右臂上，眼神变了变，“你也被植入芯片了？”

周峻纬眯了眯眼：“你知道芯片的事？”

“我研发的。”曹恩齐叹了口气，“准确说，是我和我导师一起研发的‘意识锚定芯片’。本来是想用来稳定实验体的意识，结果被‘那边’拿去改造成了‘观察者追踪器’。”他顿了顿，看向蒲熠星，“你应该也有后遗症吧？空间感知紊乱，偶尔会看到重影？”

蒲熠星的脸色沉了沉：“你到底是谁？”

“我是来帮你们的。”曹恩齐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片，递了过来，“这是‘反镜像器’，能暂时屏蔽镜中影像的干扰。拿着它，才能进迷宫。”

郭文韬伸手要接，却被蒲熠星按住了。蒲熠星盯着曹恩齐：“你怎么证明你不是‘镜中影’？”

曹恩齐笑了笑，没生气，反而抬手撩起了左边的袖子——他的小臂上有个小小的疤痕，是个闪电的形状。“三年前在物理实验室，你帮我接电线，不小心把烙铁掉我胳膊上了，忘了？”他看向蒲熠星，“当时你还说‘曹恩齐你笨死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蒲熠星的指尖动了动——这事是真的，只有他们几个核心实验成员知道。

“而且。”曹恩齐又补充了一句，视线落在郭文韬身上，“文韬小时候被锁在图书馆储藏室，是你翻墙进去救的他。他当时抱着本《星图大全》，哭着说‘我以后要当天文学家’，你还笑他‘哭包样当不了’。”

郭文韬的瞳孔缩了缩——这事他从没跟外人说过，除了……除了小时候的蒲熠星。

“信了？”曹恩齐把金属片往前递了递，“再磨蹭下去，镜中的‘影子’就要出来了。它们一旦离开镜面，就会和本体绑定，到时候想分开都难。”

蒲熠星没再犹豫，接过金属片。金属片入手冰凉，上面刻着和郭文韬那本书上一样的“锚点”标记。“怎么用？”

“捏在手里就行。”曹恩齐指了指光门，“迷宫里有很多镜子，真镜会映出线索，假镜会模仿本体的动作。你们要找的‘星轨之钥’碎片，就在迷宫中心的‘真镜台’上。”

“那你呢？”邵明明忍不住问，“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曹恩齐摇摇头，眼神暗了暗：“我得留在这儿。我的‘影子’已经快挣脱了，我得拖住它。”他笑了笑，挥了挥手，“快走吧，别回头。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看向石凯，“你的MP3别丢了，关键时刻可能有用。”

石凯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MP3，没等他问为什么，曹恩齐已经转身往光门里退了回去。他的身影刚消失，光门就开始收缩，镜子上的涟漪也渐渐平息，镜中的影像重新变得“正常”起来。

蒲熠星把金属片分给众人，自己留了一片捏在手里：“走。”

一行人走进光门时，石凯回头看了眼那面巨大的镜子。镜中的自己正对着他笑，嘴角咧得很开，不像平时的他。他赶紧转回头，快步跟上前面的人，心里嘀咕：这镜像迷宫，真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