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潭藏骨

铸剑炉中涌出的热浪翻滚不息，将空气熏得腥气弥漫。李长生蜷着身子蹲在淬火池旁，手里攥着一块破布，机械地擦拭着第三十七柄断剑。剑身冰寒刺骨，可他的手指却仿佛被无形的烈焰舔舐，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痛楚。指甲缝深处嵌满青黑色的铁锈，那是上个月管事用铁锤砸碎他指骨时渗入的血污，早已凝结成暗沉的痂。即便日日清洗，那抹瘆人的色泽依旧顽固地攀附在他的肌肤上，如同一道无声的伤疤，时刻提醒着他所受的屈辱。

在保持原有情节和氛围的基础上，可以让文字更具画面感和冲击力："三息之内捞不起剑胚，就让你去铁水里开荤！"监工的嗓音像生锈的铜锣般刺耳，在氤氲的水雾中炸响。长生慢慢仰起脸，视线落在监工腰间那个随步伐轻轻摆动的人皮钱袋上——那是一年前试图逃亡的老张，如今被制成了干瘪的皮囊。每一次晃动，都像是老张无声的苦笑，嘲讽着他的怯懦。

池水骤然荡起一抹诡秘的幽蓝光辉，长生的瞳孔瞬间紧缩。自从母亲离世后，他眼中便时常浮现出这种奇异的色泽。他能看见环绕在每个人周身的“丝线”：纯净的善念如雪般洁白，深沉的恶念似墨般漆黑，而执着的执念则赤红如火。然而此刻，监工腰间的钱袋正散发出浓稠的黑色丝线，宛若无数细小的毒蛇，蜿蜒钻入池底，搅动着那深不见底的暗渊，仿佛要唤醒某种沉睡已久的可怕存在。

幽深的夜幕笼罩着铸剑坊的残垣断壁，银白的月光透过破碎的屋檐洒落在废墟间。长生紧握着偷偷藏好的火折子，屏息凝神，悄然钻入了池底。冰冷黏滑的淤泥包裹着他的双手，摸索中，指尖突然碰到了一截嶙峋的骨骸。那是一具半埋在淤泥中的骸骨，手腕骨骼上缠绕着一条褪色的红绳，隐约还带着一丝熟悉的触感——那是母亲被强行拖走进行“人器祭”前塞给他的最后遗物。胸口骤然一紧，长生压抑着内心的震动，缓缓掰开那紧握的指骨。掌心内，蜷缩着半张焦黑的纸页，边缘破损，字迹模糊，却依稀能辨认出几行字：**“观人者，先观其欲。”** 这简短的句子仿佛一道寒芒，在他心底激起了一阵无声的涟漪。他抬起头，四周的废墟在月光下显得愈发阴冷诡谲，仿佛那些沉默的砖石也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指尖触及纸页的那一刹那，池水忽然变得清澈透亮，宛若一面明镜。长生愣在原地，他看见自己的额头中央竟裂开了一只竖眼。池底沉剑的断裂之处，丝丝缕缕的血线开始浮现出来。这些血线曲折蜿蜒地延伸，最后与远处内鼎楼阁里的修士相连。在那最远端的斩铁剑胚胎上，血线竟然牵连着三百个红点，而这每一个红点，都对应着今日被新送来的童工编号。

“血祭……”纸页在他的掌心颤动不止，仿佛也感知到了那份深藏的恐惧。母亲被炼成剑器前那撕心裂肺的嘶吼，猛然间在他识海中炸裂开来，犹如刀刃狠狠刮过灵魂。长生死死咬住舌尖，一股浓烈的腥甜味迅速蔓延整个口腔，将他从回忆的深渊中勉强拉回。他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目光在池底石缝间游移，忽然，一抹微弱却奇异的光芒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伸手扒开厚厚的淤泥，指尖触碰到一块冰冷而坚硬的物体。取出后，那是一枚刻着“人间”二字的青铜灯芯，古朴而神秘。它散发出的光芒虽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可动摇的执着，像是在悄然诉说一个尘封千年的秘密，又似乎在等待某个命中注定的人来唤醒它的全部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