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念望着肖雨辰指尖的温度,眼泪掉得更凶了。那些被强行压在记忆深处的碎片,此刻像决了堤的水——她看见紫藤架下自己咳在他衣襟上的血,看见他蹲在柴房里递过来的解药,看见奈何桥边他被锁链勒出红痕的手腕,还有他站在剑冢前,指尖抚过石碑的模样。
“是你……”她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第六世……我是被‘锁忆散’毒死的,对不对?”
肖雨辰的心猛地一揪,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她的身体还在抖,像株被风吹得快要折断的花。“是。”他低声应着,声音哑得厉害,“但你记起来了,阿念,你终于记起来了。”
“我记起来了……”许林念埋在他肩窝,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我记起来你在紫藤架下抱着我,记起来你说下一世还等,记起来我把那半块玉佩塞给你……可我这一世,却天天来跟你打架,我……”
“不怪你。”肖雨辰抚着她的背,指尖蹭过她发间的杏花,“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忘了,我等你记起来就好。”
两人在老槐树下站了很久,直到苏眉在山门里探着头喊“肘子要凉了”,许林念才红着眼圈从他怀里退出来。肖雨辰牵着她的手往回走,指尖攥得很紧,像怕一松手,她又会消失在轮回的雾里。
回到练武场时,长老正坐在石桌旁喝茶,见他们牵手过来,笑着捋了捋胡子:“看来是想起来了?”
许林念点点头,往肖雨辰身后缩了缩——想起自己前几日对他又吼又打的样子,脸颊发烫。
“傻丫头。”长老放下茶杯,指了指肖雨辰,“他这一世寻了你五年。从江南找到塞北,就凭着腕间这道红痕,还有你留下的那半块玉佩。要不是前几日听说有个刁蛮女侠天天来约架,他还打算往西域去呢。”
许林念猛地抬头看肖雨辰:“你找了我五年?”
肖雨辰没否认,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找到就好。”
苏眉在旁凑趣:“可不是嘛!师兄这五年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腕间有疤、剑鞘缠红绳的姑娘,江湖上都传他得了‘寻妻疯’呢!”
许林念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软乎乎地撞了下,又酸又胀。她想起自己这五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背着剑在江湖上瞎闯,见了厉害的就想比划,其实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让心里那点说不清的疼有个去处。直到遇见肖雨辰,看见他腕间那道红痕,才像找到了根浮木,哪怕是以约架为借口,也非要往他跟前凑。
“对了!”苏眉突然想起什么,跑回厢房抱来个木匣,“师兄,你不是说等许姐姐记起来,就把这个给她吗?”
木匣打开时,许林念的呼吸猛地一滞。里面放着半块玉佩,正是她第六世塞给肖雨辰的那块,上面刻着的“念”字还清晰可见,玉佩旁压着张纸片,上面是肖雨辰的字迹,写着“等”——和她梦里那张被血洇了的纸片,一模一样。
“我怕你记不起来,就把它带在身边。”肖雨辰拿起玉佩,将两半凑在一起。原来这玉佩本是完整的,刻着“念君”二字,第六世被大火烧得裂了缝,如今拼在一起,正好严丝合缝。
“肖雨辰……”许林念伸手抚着玉佩上的裂痕,眼泪又掉了下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苏眉递过帕子,“记起来是好事呀!以后你们就不用偷偷摸摸约架了,师兄可以教你《流云剑谱》,你们还可以一起去江南种……”
“眉儿。”肖雨辰打断她,眼底闪过丝复杂的情绪。
许林念却听见了。她想起第六世自己咳着血说“下一世,找个没毒的姑娘,种满院紫灵花”,心口突然一疼。她抬头看肖雨辰,见他正望着自己,眼里的疼像要溢出来。
“其实……”她咬了咬唇,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这一世,我没吃‘锁忆散’。”
肖雨辰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只是忘了。”许林念握住他的手,指尖蹭过他腕间的红痕,“但这一世,我好好的,没中毒,也没疤。”
肖雨辰望着她眼里的光,突然笑了。那笑容像冰雪初融,暖得能化开心里所有的疼。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好。那这一世,我们去江南种紫灵花。种满院,种满街,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肖雨辰的姑娘,叫许林念。”
风卷着杏花落在木匣上,盖住了那半块玉佩。长老在旁笑着摇头,苏眉踮脚看他们相拥的样子,偷偷抹了抹眼角。
练武场的剑还插在石缝里,酒坛空了大半,酱肘子的香味混着花香漫在风里。许林念靠在肖雨辰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突然觉得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被填得满满的。
她知道,前六世的爱恨纠葛还在,那些疼还会偶尔钻出来咬她。但这一世,她记起来了,他也在。他们不用再隔着忘川的水,不用再怕被药物封了记忆,不用再等奈何桥边那碗汤。
这一世,他们可以牵着彼此的手,慢慢走。从听雪剑派的杏花,走到江南的紫灵花,走到岁月的尽头。
就像那两半拼在一起的玉佩,不管裂过多少次,只要能再遇上,就能重新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