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天启皇宫，灯火辉煌，恍如白昼。一辆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在宫门处停下，衣着光鲜的贵人络绎不绝地步入这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殿堂。空气中弥漫着脂粉的甜香、美酒的醇厚，以及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华丽气息。
明德帝高坐于御座之上，面带喜色。下方，后宫的妃嫔们盛装出席，皇子公主们分列两侧。再往下，便是今日的主角——班师回朝的功臣雷梦杀与萧若风，以及满朝文武、天启城所有排得上名号的世家勋贵及其家眷。女客席位上，更是百花争艳，绫罗绸缎，珠翠环绕，每一位夫人小姐脸上都挂着得体的、仿佛精心测量过的笑容，真假难辨。
李心月带着李玉璇，在宫人的引导下，坐到了女客席中相对靠前的位置。雷梦杀作为主角之一，早已被引至前方与萧若风同席。李心月神色平静，目光扫过这金碧辉煌却令人窒息的浮华，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她素来不喜这等场合，若非为了丈夫的颜面和女儿的好奇，她宁愿去练剑。
她们刚落座，旁边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李夫人安好。”
李心月转头，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温和笑意：“是若依啊。”她轻轻拍了拍身边李玉璇的手背，介绍道：“璇儿，这位是金甲大将军叶啸鹰的千金，叶若依小姐。”她又对叶若依道：“若依，这是小女玉璇，刚回天启不久。”
李玉璇好奇地看向身边的女孩。叶若依穿着一身质地清雅的青色衣裙，不施浓妆，气质如空谷幽兰。
她面容极美，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只是脸色略显苍白，透着一丝病弱的娇柔。她对着李玉璇浅浅一笑，声音温柔似水：“玉璇姐姐好，常听父亲提起雷将军和李夫人，今日终于得见姐姐了。”
“若依妹妹好！”李玉璇也甜甜一笑，她对这位气质独特、温和有礼的妹妹颇有好感。在周围一众花团锦簇、恨不得将全副身家都穿在身上的贵女中（诸如礼部尚书、兵部尚书等重臣的千金），李玉璇一身淡雅出尘的紫色云锦，未戴过多珠翠，只以一支简单的玉簪绾发，那份明艳照人的生机与灵动，反而显得格外清新脱俗，如同喧闹花园里一株独自绽放的幽兰。
李玉璇的目光好奇地扫过对面男宾席。她的视线掠过几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忽然定格在其中一人身上——正是那日进城时，在马车窗边与她有过短暂对视的华服少年！他今日依旧穿着一身张扬的暗红色锦袍，金线刺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俊秀的面容更添几分阴柔的精致。他独自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神幽深，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偶尔抬眼扫过全场，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让人无端生寒。
“若依妹妹，”李玉璇小声问身边的叶若依，指了指对面，“那个穿红衣服的…是谁呀？还有他旁边那几位。”
叶若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声细语地介绍起来，声音不大，刚好让李玉璇听清：
“穿红衣、坐在那位华服少年旁边的，是六皇子萧楚河殿下。” 叶若依的目光落在萧楚河身上时，明显亮了几分，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倾慕，“楚河殿下天资卓绝，文武双全，是陛下最器重的皇子之一。” 李玉璇看去，只见那六皇子萧楚河年纪虽轻，却气度非凡，同样是一身红衣，却穿出了截然不同的飞扬神采，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的锐气和自信，正与身旁一位气质温润、穿着素雅青衣的二皇子萧崇低声交谈着。
“那位青衣的，是二皇子萧崇殿下。” 叶若依继续道，“崇殿下性情温和宽厚，学识渊博。” 李玉璇注意到，这位二皇子虽然眼神沉静，但目光似乎并无焦距，只是安静地聆听着萧楚河的话。
“再旁边，那位看着很是稳重成熟的，是大皇子萧永殿下。” 叶若依指向一位穿着深色蟒袍、气质沉稳的青年。
“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位…” 叶若依的声音微微低了些，“是七皇子，萧羽殿下。” 她并未多做评价，但语气中的一丝微妙变化，李玉璇还是捕捉到了。
李玉璇点点头，算是认识了。她的目光又好奇地扫过皇子们旁边一个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那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倒是华贵，但坐姿随意，一条腿甚至有些吊儿郎当地架在旁边空椅子的扶手上，正百无聊赖地转着酒杯，眼神里带着一股混不吝的江湖痞气。
七皇子萧羽偶尔瞥向他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
“那个呢？”李玉璇又扬了扬头。
“那是琅琊王世子，萧凌尘。”叶若依解释道，声音很轻，“他…不太常在宫中露面，性子也…比较特别。” 言下之意，这位世子的出身（生母不明）和做派，在皇室宗亲中颇受非议。
李玉璇的目光最后投向御座旁的后妃席位。最靠近皇帝的是一位身着华丽宫装、仪态雍容、眉宇间带着威严的妃子，正接受着其他妃嫔的恭敬问候。
“那是容妃娘娘，大皇子的母妃。”叶若依适时地低声道，“其兄是飞虎将军典叶大人，很受陛下倚重。”
李玉璇仔细看了看，却没有发现那个她熟悉又想念的身影——易文君。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失落，还有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隐隐的愤懑。在她心里，易文君是叶鼎之大哥的妻子，是安世的母亲，她应该在这里，或者…应该在叶大哥身边才对。
宴会刚刚开始，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宫人们穿梭着奉上精美的菜肴。李玉璇坐在母亲和叶若依中间，努力适应着这陌生而复杂的氛围。
她学着叶若依的样子，姿态端庄，举止有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当有人因着银衣军侯的面子前来寒暄时，她也落落大方地应对，声音清脆，言辞得体，既不失侯府千金的身份，又带着少女特有的活泼与真诚，让人心生好感。只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依旧充满了对周遭一切的好奇与观察。
叶若依似乎也对这个初来乍到、气质独特的妹妹颇有好感，两人低声交谈着，从桌上的点心说到天启城的风物，气氛倒也融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