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目盲禁忌

千金台里依旧人声鼎沸，筹码碰撞声、吆喝声、叹息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副独特的繁华景象。

李玉璇却没在赌桌旁，而是坐在二楼一处相对安静的雅间里，对面坐着的是这千金台的实际主人，屠二爷。

屠二爷今日穿了一身绣着暗纹的锦袍，面容俊秀，手里把玩着两个玉核桃，一副风流倜傥的闲散模样。

“我说县主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铜臭之地？不是又手痒想来赢点零花钱吧？”屠二爷笑着给玉璇倒了杯茶，推过去。

李玉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二爷您就别打趣我了，我哪次从您这儿赢的钱，最后不都又‘捐’给您的酒窖和戏班子了？”她顿了顿，放下茶杯，神色稍微正经了些，“今天来找二爷，是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哦？什么事儿还能难得住您这消息灵通的永宁县主？”屠二爷挑眉，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就是想问问，最近这天启城里，有没有听说哪家权贵府上，突然有人出了事儿？比如……莫名其妙眼睛瞎了，耳朵聋了，说不出话了，或者突然驼背了、瘸腿了之类的？”李玉璇斟酌着词句问道。

屠二爷闻言，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他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驼背的倒是有那么一位，兵部侍郎家的小儿子，不过那是因为练家传硬功出了岔子，不算稀奇。至于其他的……”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县主，您这么一问，我倒想起一桩陈年旧事……说起来，也算是天启城一桩无人敢明说的禁忌。”

李玉璇心中一动：“什么禁忌？”

屠二爷声音更低了：“关于二皇子，萧崇殿下目盲之事。”

李玉璇呼吸微微一滞，这件事她自然知道，但其中具体缘由，却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她只知道二皇子萧崇目不能视，与六皇子萧楚河关系却极好。

“二爷可知……其中内情？”

屠二爷叹了口气，低声道：“都是很多年前的传言了……据说，当年二皇子殿下，是吃了一块六皇子殿下递给他的糕点，然后……就忽然看不见了。”

李玉璇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脊背窜起，糕点？！

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还有这种事？那……当时就没有人追究吗？”

“怎么追究？”屠二爷苦笑一下，“那时候两位皇子都还年幼，不过总角之年。一块糕点，谁能说得清？当时很多人私下里都怀疑是……是六皇子殿下下了黑手。但一来没有证据，二来陛下似乎也不愿深究，此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而且奇怪的是，事后二皇子殿下和六皇子殿下的关系非但没有交恶，反而越发亲近，这就更让人看不懂了。”

李玉璇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努力将听到的信息与之前在大皇子府中的发现联系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追问道：“二爷，那您可知道，当年萧楚河递给二皇子的那块糕点……是别人给他的吗？”

屠二爷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那都是深宫秘闻，细节哪是我们这些外人能清楚的？”他看着李玉璇凝重的脸色，忍不住问道，“县主，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李玉璇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有，就是偶然想起，有些好奇罢了。多谢二爷告知。”

屠二爷是个聪明人，见李玉璇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只是提醒道：“县主，这些陈年旧事牵扯太大，您听听就好，千万别在外头多说。尤其是涉及到那几位殿下……”

“我明白的，多谢二爷。”李玉璇真诚地道谢。她知道屠二爷是真心把她当朋友，才会跟她说这些禁忌之事。

又坐了一会儿，李玉璇便起身告辞。离开喧嚣的千金台，走在天启城的街道上，她的心情却无比沉重。萧崇的眼盲……大皇子府的阴毒药物……这两件事像两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上。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要立刻回家。

刚回到将军府，就听到前厅传来一个中气十足、极其熟悉的大嗓门，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期间还夹杂着母亲李心月带着笑意的无奈劝阻。

李玉璇眼睛一亮，心中的阴霾瞬间被驱散了大半，是爹爹回来了！

她快步走进前厅，果然看到父亲雷梦杀正穿着一身常服，坐在主位上，比手画脚、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北境战事的“精彩”片段。

他身形高大，面容英挺，即使穿着常服也掩不住那一身久经沙场的悍勇之气，但此刻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神明亮，像个急于分享趣事的大孩子。

“爹！”李玉璇惊喜地叫出声。

雷梦杀闻声转头，看到女儿，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张开双臂：“哎哟！我的宝贝闺女回来啦！快过来让爹看看，瘦了没有？在天启有没有人欺负你？告诉你爹，爹带兵去把他家围了！”

李心月在一旁无奈地扶额：“梦杀！刚回来就不能消停点？吓着孩子。”

李玉璇却一点不怕，笑着扑过去，被雷梦杀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还像小时候一样把她举起来转了个圈。

“哈哈哈！好闺女！想死爹了！”雷梦杀把女儿放下，仔细端详着她，“嗯！没瘦！好像还长高了一点？就是这脸色……是不是没睡好？是不是又偷偷研究那些毒药到半夜？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是药三分毒，玩可以，别伤着自己……”

出于某种原因，雷梦杀一直对毒颇为忌惮。

李玉璇听着爹爹这熟悉的、连珠炮似的关心，心里暖暖的，刚才的沉重心情也缓解了不少。她挽住雷梦杀的胳膊，撒娇道：“爹~我没事，好着呢！您呢？北边冷不冷？仗打得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你爹我出马，还能不顺利？”雷梦杀一扬下巴，得意洋洋，“那些北蛮子，看到你爹我的帅旗，吓得腿都软了！你爹我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至于受伤？”他拍了拍胸膛，砰砰响，“就那些蛮子，能伤到你爹我？连根汗毛都碰不到！”

李心月在一旁毫不客气地拆台：“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谁，上次来信说胳膊被流矢擦了一下，嚷嚷着要我亲手做的金疮药才能好。”

雷梦杀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那……那能一样吗？那是流矢！暗箭伤人！不算真本事！正面打斗，你夫君我天下无敌！”

李玉璇看着爹娘这般互动，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她拉着雷梦杀坐下，好奇地问：“爹，那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雷梦杀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柔和了些：“陛下开恩，准了我一个月的休沐。这一个月，爹好好陪陪你和你娘！”

“太好了！”李玉璇欢呼道。

一家人难得团聚，气氛温馨融洽。聊了会儿家常，吃了些点心，雷梦杀又开始吹嘘他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逗得李玉璇笑声不断。

一切，在表面上，都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