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使姬若风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看着苏喆,语气带着百晓堂特有的笃定:“我这里的消息,从来不是传言。”他随即转向一旁早已跃跃欲试的萧楚河,“楚河,你也动动身子,别光看着。”
“等师父您这句话很久了!”萧楚河闻言大喜,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战意。他手腕一翻,“锃”的一声清鸣,昊阙剑已然出鞘,剑尖直指苏暮雨,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更带着裂国剑法独有的、仿佛要撕裂一切的杀伐之气,直刺而去。
苏暮雨眼中掠过一丝惊讶。这少年年纪虽轻,但这第一剑的威势、角度和其中蕴含的决绝意志,已远超同龄人,甚至许多江湖老手也未必能有此等剑意。他下意识挥动手中油纸伞格挡。
“嗤啦——!”
那看似坚韧的油纸伞面,在昊阙剑锋锐无匹的剑气面前,竟如同寻常纸张般瞬间被撕裂、破碎!伞骨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暮雨看着瞬间破损的伞面,微微一怔,脱口道:“你这套剑法是……”
“北离开国大皇帝萧毅所传,裂国剑法!”萧楚河得势不饶人,又是一剑挥出,剑气更盛,逼得苏暮雨后退半步,“还请苏前辈,出剑!”他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和挑战欲。
苏暮雨一边闪避着那凌厉霸道的剑气,一边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真正的赞叹:“原来是裂国剑法。世间最难学成的剑法之一,被称为世间杀伐剑第一。你小小年纪,竟已掌握其形神,难得。”他身形飘忽,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剑锋,那破碎的伞骨在他手中,依旧能巧妙地引导、卸开部分力道。
“前辈很懂剑啊。”萧楚河剑势不停,一剑快过一剑,剑风将房间内残余的桌椅摆设都绞得粉碎,但苏暮雨仍只是用那残破的伞骨和周旋应对,并未真正亮出他那传说中的十八剑阵。
“家父生前嗜剑如命,这些都是他与我说的。”苏暮雨边退便说道,声音依旧平稳,“据说这套剑法极为刚猛霸道,寻常之剑根本无法驾驭,当年大皇帝萧毅手握天斩剑,配上裂国剑法,天下间几乎没有能与其匹敌者。想必六皇子殿下手中的这柄剑,也不是凡品。”
“这是我叔叔借我用的,昊阙剑。”萧楚河回道,手下剑招愈发凌厉。
“原来是琅琊王的昊阙剑,位列剑谱的名剑,难怪能驾驭住这裂国剑法。”苏暮雨再次赞叹,但身形依旧如柳絮飘飞,不与硬撼。
萧楚河却有些不耐烦了。他性子骄傲,接连十几招猛攻,对方却只是一味闪避,这让他感觉受到了轻视,不由无奈道:“前辈,是觉得我没有资格与你一战吗?”他停下了攻势,持剑而立,眉头微蹙。
另一边,苏喆和白虎使看似仍在轻松对峙,但苏喆那看似漫不经心的笑容下,肋下旧伤处已经传来隐隐的刺痛。天血河一战几乎耗尽了他的根基,让他从巅峰跌落,这绝非虚言。否则他也不会主动从“傀”的位置上退下来。如今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年那种可以肆意拼死一战的底牌和资本。
白虎使则依旧气定神闲,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棍只是随手为之。他语气轻松地对苏喆说道:“我们两个老家伙的对决,打下去也没太大意义,不如看看小辈们的精彩。”他的目光转向场中的苏暮雨和萧楚河。
苏喆嘿嘿一笑,眼神却锐利如刀,反问道:“死掉一个天赋异禀的皇子,会是什么样的重罪?”他这话问得轻描淡写,却让一旁的玉璇心底一寒。
玉璇忍不住蹙眉,语气带着一丝警告喊道:“苏喆先生!”她虽知苏喆并非嗜杀之人,但这话听着实在骇人。
白虎使闻言,面具下发出一声低笑,语气莫测:“那得看你们,有多大的胆子了。”
场中,萧楚河被苏暮雨一味避战的态度激起了真火,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内力催至顶峰,大喝一声:“出剑!”
昊阙剑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龙吟。随着他这一剑挥出,房间内残存的门窗、桌椅碎片在那个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齐齐分崩离析。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霸道、决绝、仿佛能斩断一切的裂国剑气,如同实质的洪流,轰然攻向苏暮雨。
这一剑,封锁了他所有退路,避无可避。
苏暮雨眼神终于变得凝重。他不再犹豫,微微侧身,右手在那残破的伞柄上某个机括处轻轻一按一夹,一柄薄如蝉翼、闪着幽蓝寒光的细长剑刃瞬间被抽出!他手腕一抖,剑尖精准地点向那道裂国剑气。
然而,裂国剑气的霸道远超想象。那柄细刃在与剑气接触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阳春,被一点点震碎、化为齑粉。
但苏暮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左手如同鬼魅般向后一伸,伞骨之中又一柄形制相似的利刃落入他手中。
紧接着,他身形一晃,竟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如同瞬移般穿过了尚未完全消散的剑气余波,出现在了萧楚河的身侧。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暮雨左手的剑刃,那锋利无匹的尖端,已然轻轻地、却带着致命威胁地,抵在了萧楚河胸前心脏的位置。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白虎使的无极棍,那冰冷的棍尖,也点在了苏暮雨的后心要害。
另一边,苏喆的佛杖也已高高举起,金环嗡鸣,蓄势待发,目标直指白虎使。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杀气弥漫,仿佛下一刻便是血溅五步。
萧楚河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看着胸前那散发着寒气的剑尖,非但没有恐惧,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兴奋和了然,他由衷赞道:“前辈的剑术……很强。”他感受到了那股与裂国剑法的堂皇霸道截然不同、却同样致命的气息。
玉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沁出冷汗。一边是好友兼皇子,一边是她心之所系之人,这局面让她感到无比为难。
苏暮雨没有理会背后和侧方的威胁,他的目光平静地看着萧楚河,缓缓将左手那柄并未真正刺下的剑刃插在了地上,发出“铿”的一声轻响。他摇了摇头,声音清晰而冷静:“这不是剑术,这是杀人术。”他的招式,没有那么多花哨与变化,每一式都追求在最简短的距离、用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方式,终结对手的生命。
“走吧,徒弟。”白虎使见状,率先收回了无极棍,一步踏前,直接拎住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萧楚河的衣领,“现在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话音未落,他已带着萧楚河,如同来时一般突兀,从破损的窗户中一跃而出,消失在夜色里。
萧楚河落地之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带着思索和兴奋:“难怪师父你之前把他说得那么厉害,他的……‘术’,确实高超。”
“人已经说了,那不是剑法,而是杀人术。”白虎使拍了拍萧楚河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教导的意味,“你的裂国剑法虽强,天赋亦是顶尖,但终究缺少了真正生死搏杀间的磨砺。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什么是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什么是真正的、不留余地的战斗。”
萧楚河先是一愣,随即皱起眉头,认真地回想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苏暮雨那诡异的身法和精准到可怕的出手。片刻后,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徒儿明白了。待回去后,定当好好揣摩。原来师父此来,主要是为了带徒儿历练一番。”
“只是顺便罢了。”白虎使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懒散,他从怀中掏出了那个标志性的小本子和朱颜笔,借着月光,在上面缓缓写下了几行字。
“师父,记下了什么消息?”萧楚河好奇地凑过去看。
“苏喆,确实不是当年的苏喆了。”白虎使幽幽地说道,笔尖未停,“但是苏暮雨,比起当年传闻中的‘傀’,更强了,也更……”他顿了顿,似乎在想合适的词,“更沉淀了。”
萧楚河若有所思,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扭头看向那扇破窗户,提高了声音问道:“玉璇!你不走吗?”
玉璇站在窗边,看着下方街道上的师徒二人,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我还有些事要同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吧。”
萧楚河闻言,眼神几不可查地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被他掩饰过去,只是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随你。”便不再多说。
白虎使收起本笔,看了一眼自家徒弟那强装无事的样子,面具下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感慨:这小子,平日里精明得像只小狐狸,算计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果然还是无可避免地栽在了这情之一字上,偏偏对手还是个……
他看了一眼窗口那抹青灰色身影,心下叹息,真是个棘手的对手啊。
师徒二人不再停留,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客栈房间内,随着那对师徒的离开,紧张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苏暮雨和苏喆几乎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玉璇这才转过身,看着满屋狼藉,以及站在狼藉中的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啊……真是走到哪儿,麻烦就跟到哪儿。”
苏暮雨看着她,眼神温和了些许,低声道:“抱歉,惊扰到你了。”
苏喆则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开始收拾地上破碎的金环碎片,一边收拾一边心疼地咂嘴:“亏大了亏大了,这得多少钱……”
玉璇走到苏暮雨身边,看着他手中那把彻底报废的油纸伞,轻声道:“你这伞,看来是真不能用了。”
“无妨,习惯了。”苏暮雨语气平淡,似乎并不在意。他沉吟片刻,看向苏喆,提起了方才的话题:“喆叔,天启四守护,青龙、朱雀、玄武三位,身份武功皆是大名鼎鼎。唯独这位白虎使,覆鬼面,披白发,无人知晓其真正根底。方才一战,您对他的身份,可有猜测?”
苏喆将最后一片金环碎片捡起,直起身,缓缓说道:“无极棍,是黄龙山的镇山之宝,等闲不会出世。则个人,莫非出身道门正统?”
苏暮雨低头沉吟片刻,随后摇了摇头:“观其行事风格,不似道门中人的清静无为。我心中有些不安,他比李前辈……更让人看不透。”
“哦?”苏喆挑眉,“俚觉得,白虎犹在青龙之上?”
李前辈心中所系,乃是天启城的安定与秩序。只要我们不触及她的底线,她便不会轻易对我们出手。但这位白虎使……”苏暮雨眉头微蹙,“他方才为何而来?似乎只为试探。又为何轻易离去?我看不透他的目的。他心思深沉,行事看似随性,却自有章法,让人难以揣度。”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位白虎使,比表面看上去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玉璇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自然知道白虎使就是百晓堂堂主姬若风,但这是机密,她不会轻易透露。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反驳了一句:“我觉得还是我娘更厉害些……”语气里带着女儿家对母亲的小小维护和骄傲。
苏喆听了苏暮雨的分析,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随即,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在玉璇和苏暮雨之间转了转,带着几分好奇和促狭,故意用他那口音浓重的官话问道:“对了,则个六皇子萧楚河,和小县主俚……系很熟?”他这问题问得直接,让玉璇和苏暮雨都微微一怔。
玉璇倒是落落大方,坦然承认:“嗯,自小就认识,一起长大的。他那人就那样,骄傲又别扭,但人不坏。”她语气自然,仿佛在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苏暮雨听着,目光微垂,落在自己破损的伞柄上,没有说话,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骨的断裂处。
苏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闷葫芦,人家姑娘都大大方方承认是青梅竹马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赶紧岔开话题,试图给两人创造点氛围:“咳,则天启城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暮雨俚之前去的都系些啥?”
苏暮雨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玉璇,然后老老实实地报了几个地名:“去了西市,看了杂耍和胡商;去了雀台,登高望远;还去了几家有名的茶楼,听了会儿琴曲……”
他还没说完,苏喆就一脸嫌弃地急忙摆手打断:“停停停停停!都系些甚么破地方!无聊透顶!”
苏暮雨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都是……天启城里的,最有名的地方啊……”
“我呸!”苏喆这次字正腔圆地骂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天启城里真正最有名、最好玩的地方,当然是……”
苏暮雨看着他,试探性地猜了一下:“……皇宫?”
“教坊司!”苏喆朗声道,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这你都不知道”的理所当然。
玉璇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简直无语问苍天。这苏喆先生,还真是……性情中人。
苏喆说完,还偷偷瞄了一眼玉璇的脸色,见她只是无奈并无怒色,便得寸进尺地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问苏暮雨:“怎么样?要不要去见识见识?让小县主带我们去?”他这提议,半是玩笑,半是真想拉苏暮雨去“见见世面”,别整天闷着。
玉璇闻言,立刻板起脸,斩钉截铁地说:“苏喆先生!您自己去快活可别拉上我!那种地方,我才不去!”她虽然性格洒脱,但基本的界限还是分得很清的。
苏暮雨也无奈地看了苏喆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胡闹。
苏喆见状,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这提议有点过分了,便也不再坚持。
玉璇看着苏暮雨,想了想,说道:“教坊司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你们若真想去……自己也小心些。不过,如果你们只是想走走,看看天启城的夜景,我倒是可以陪你们一段路。”
她这话是对着苏暮雨说的,眼神清澈坦荡。她只是不想他刚和萧楚河打完,又立刻被苏喆拉去那种是非之地,想让他换换心情,也……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苏暮雨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的关切和善意如此明显。他沉默了片刻,就在苏喆以为他又要拒绝的时候,却听到他轻轻应了一声:“好。”
于是,三人离开了这片狼藉的客栈。苏喆很是识趣,借口说要先去教坊司“探探路”,嘿嘿笑着就先溜走了,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夜色下的天启城并未完全沉睡,许多街道依旧挂着灯笼,小贩的叫卖声依稀可闻。玉璇和苏暮雨并肩走在略显安静的街道上,与不远处朱雀大街的喧嚣形成对比。
“你之前去的雀台,视野虽好,但其实是看皇宫和各大官署的,没什么烟火气。”玉璇一边走,一边自然地给他介绍,“真正能看到天启城百姓生活百态的,是城南的夜市,还有城东那条沿着内河的长街,晚上有很多卖花灯、小吃和小玩意的摊子,虽然没那么精致,但很有趣。”
苏暮雨安静地听着,目光随着她的指引望向那些方向,偶尔点点头。他确实只是按照最常规的路线走了走,并未真正深入这座城市的肌理。
“你似乎……对天启很了解。”苏暮雨说道。
“从小在这里出生,又在这里生活过几年,闭着眼睛都能走。”玉璇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对这座城市的复杂情感,“它很繁华,也很……沉重。有时候觉得它像个巨大的黄金鸟笼。”
苏暮雨侧头看她,月光和灯笼的光晕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和那双总是灵动的眼睛,此刻却染上了一丝轻愁。
他能感觉到她话语里的那一丝疲惫和向往自由的气息,这与他对暗河、对束缚的感受,某种程度上有奇妙的共鸣。
“每个地方,都有它的规则和枷锁。”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回应她,也像是在说自己。
“是啊。”玉璇叹了口气,随即又振作起来,不想让气氛变得太沉闷,她转而问道,“对了,白鹤淮姐姐现在怎么样?还在钱塘的鹤玉药庄吗?”她记得苏喆本该留在白鹤淮身边的。
“嗯。”苏暮雨点头,“药庄一切安好。她医术很好,如今在钱塘一带已很有名气。喆叔他……终究是放不下心,半途还是来找我了。”提到白鹤淮,他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暖意,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玉璇也笑了:“那就好。她能远离这些纷争,安心行医,是件好事。我真庆幸她不用卷进来。”她是真心为白鹤淮高兴。
两人走过一个卖小巧手工玩偶的摊子,玉璇停下脚步,拿起一个憨态可掬的布老虎看了看,又放下。苏暮雨在一旁静静等着。
“影宗……”玉璇忽然低声说了两个字,又顿住,似乎在斟酌语句。苏暮雨的目光立刻变得专注起来。
玉璇却没有深说,只是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易卜那个老狐狸,坐享国丈尊荣,却对自己亲生女儿和外孙的处境不闻不问,真是……”
她心思玲珑,自然不会将叶鼎之告诉她的那些隐秘往事和盘托出,但点到即止的感慨,已能让苏暮雨明白她的立场和所知匪浅。
苏暮雨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淡淡道:“世上许多事,本就难得两全。有人求权,有人求利,自然便顾不得亲情。”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些,“也有人,身不由己。”
玉璇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心中微微一疼。她知道暗河的束缚,知道他们很多时候别无选择。她抬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但总有人,值得更好的结局。”
苏暮雨迎上她的目光,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他仿佛看到了某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他沉默着,没有回答,但心中某个冰冷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这句话轻轻触动了一下。
两人继续往前走,聊了些轻松的话题。玉璇跟他讲天启城四季不同的风景,讲她小时候和萧楚河、叶若依他们偷偷溜出府逛集市的趣事,语气欢快。
苏暮雨大多时候是安静的听众,偶尔嘴角会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目光始终温和地落在她身上。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听她说话,喜欢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
她就像这沉闷夜色里唯一的光源,明亮、温暖,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又怕自己身上的寒意与血腥会沾染到她。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离将军府不远的一条安静巷口。
“我到了。”玉璇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苏暮雨。
苏暮雨也停了下来,看着她:“嗯。”
“你们……明日还要去影宗?”玉璇问道,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嗯。”苏暮雨点头,“有些事,总要面对。”
“小心。”玉璇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我会的。”苏暮雨应道。他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夜凉,快回去吧。”
玉璇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带着点狡黠:“苏暮雨,谢谢你今天陪我走路。”
苏暮雨微微一怔,随即也露出一抹极浅却真实的笑容:“该我谢你。”
“那我走了。”玉璇这才挥挥手,转身朝着将军府大门走去,步伐轻快。
苏暮雨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才缓缓收回目光。他独自在巷口站了一会儿,夜风吹动他青灰色的衣袍。
最终,他转身,朝着与将军府相反的方向,也是苏喆之前离开的方向——教坊司所在的那片繁华区域走去。
夜色重新将他包裹,那份因玉璇而短暂出现的柔和,渐渐隐没在他惯常的清冷之下。天启城的夜,还很长。而他的路,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