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熔金,泼洒在层岩巨渊的嶙峋岩脊上,将参差的石峰染成赤铜之色。钟离踏着碎石往回走,玄色长衫下摆沾了些硫磺味的尘土,袖中青铜残片随着步伐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沿途所见,尽是灾厄后未愈的伤痕:断岩如齿,刺向苍穹;枯藤似绞,缠绕着焦黑的树桩;偶有山泉从岩缝渗出,滴落在乱石间,积成浅浅水洼,倒映着天边渐暗的云霞,恍若碎镜嵌在灰褐的大地上。
行至半途,晚风骤起,卷着深谷的凉意扑面而来。抬眼望去,层岩巨渊的轮廓在暮色中愈发沉郁,峰峦叠嶂如蛰伏的巨兽,隐在渐浓的雾霭里;远处云来海的波涛声隐约传来,与地底地脉的嗡鸣交织,像是天地间低沉的絮语。钟离驻足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岩珀发簪——寒潭下若陀的气息仍在脑海中盘旋,那被深渊污染的狂暴,如同跗骨之蛆,让他想起当年封印若陀时,对方眼中那抹绝望的清明。
归至璃月港时,夜色已浓。绯云坡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纸罩,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晕;吃虎岩的酒肆飘出米酒的醇香,混着摊主吆喝的声音,在晚风里酿出几分烟火气。钟离沿着熟悉的街巷走向往生堂,途经一家旧书铺,窗内烛火摇曳,老板正弯腰整理着泛黄的典籍,身影在窗纸上拉得颀长——这般寻常的市井景象,却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仿佛寒潭下的阴霾都被这暖意冲淡了几分。
“先生!你可算回来了!”往生堂的门“吱呀”一声推开,胡桃提着一盏羊角灯跑出来,灯光映着她的笑脸,像朵绽在夜色里的红梅。她身上还系着那枚岩珀坠子,坠子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我炖了莲子羹,一直温在灶上,就等你回来吃呢!”
钟离跟着她走进后院,院中银杏叶已落了大半,铺在石桌上,像撒了层金粉。胡桃将羊角灯放在石桌旁,转身去厨房端羹汤,脚步声在寂静的院里格外清晰。钟离走到木盒前,打开盖子,那些刻有“引秽符”的器物在灯光下泛着暗沉的光,符文凹槽里的秽气似乎淡了些,却仍像蛰伏的毒蛇,等着月圆之夜苏醒。
“先生,快尝尝!”胡桃端着一碗莲子羹过来,白瓷碗冒着热气,甜香瞬间弥漫开来。她看着钟离盯着木盒出神,便放下碗,凑过去小声问:“层岩那边是不是有发现?你今天去了这么久,我都快担心死了。”
钟离接过瓷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暖意,抬眼看向胡桃——她的梅花瞳里满是关切,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乱,像只焦急等待主人的小兽。他舀了一勺莲子羹,温软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压下了喉间的干涩:“寒潭下有愚人众的据点,他们想在明日月圆之时,激活所有引秽点,唤醒若陀龙王。”
“若陀龙王?!”胡桃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就是那个被封印在地脉里的龙王?他们唤醒他干什么?”她攥紧了衣角,羊角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难道……是想让龙王毁了璃月?”
“不止。”钟离放下瓷碗,指尖拂过木盒中的青铜符牌,“若陀乃地脉之主,若被深渊控制,整个璃月的地脉都会崩塌,农田荒芜,矿脉枯竭,甚至连群玉阁的根基都会动摇。”他抬眼望向院外,夜色中的璃月港灯火璀璨,却不知这繁华之下,正潜藏着灭顶之灾。
胡桃沉默片刻,突然抬起头,梅花瞳里闪过一丝决绝:“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明日月圆,我带着往生堂的人去城西,用清心和净秽符守住引秽点!先生你就……”
“我需去层岩巨渊,联系削月筑阳真君。”钟离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陀的封印在巨渊深处,只有真君能协助我加固封印,延缓秽气扩散。”他看着胡桃担忧的模样,补充道,“你放心,我会在月圆前赶回来,与你汇合。”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钟离便起身准备。胡桃早已熬好了姜汤,装在保温的锡壶里,递到他手中:“先生,路上小心。这姜汤能驱寒,你记得喝。”她还塞给他一包清心粉末,“要是遇到魔物,就把粉末撒出去,能暂时压制秽气。”
钟离接过锡壶和粉末,指尖触到胡桃微凉的指尖——她定是早起准备,连手都没暖热。他心中微动,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简易岩纹的玉佩:“这枚玉佩能感应到我的气息,若遇到危险,捏碎它,我会尽快赶来。”
告别胡桃后,钟离踏着晨雾前往层岩巨渊。此时的璃月港还未苏醒,街巷寂静,只有巡逻的千岩军脚步声偶尔响起;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云来海的波涛在晨光中泛着粼粼波光,像撒了把碎银;远处天衡山的轮廓渐渐清晰,峰峦叠嶂如黛色的屏障,守护着这片土地。
行至层岩巨渊入口,削月筑阳真君已立于岩柱之上,周身金芒闪烁,如同一尊威严的石雕。看到钟离,真君纵身跃下,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先生深夜传讯,说若陀有危,可是愚人众又有动作?”
“正是。”钟离将寒潭下的发现一一告知,“明日月圆,他们会激活引秽点,污染地脉,唤醒若陀。我需真君协助,在封印外围构筑岩盾,延缓秽气扩散。”
削月筑阳真君眉头紧锁,望向巨渊深处:“若陀的封印已维持千年,虽有地脉滋养,却也经不住深渊反复侵蚀。今日我便会调动仙力,加固封印,只是……”他顿了顿,“仅凭你我,恐难抵挡愚人众的全力突袭。”
“我已让往生堂的人守住城西引秽点,同时也会联系理水叠山真君,让他协助守护海疆,防止愚人众从海上偷袭。”钟离语气沉稳,“只要我们守住各处要隘,拖延到月圆过后,引秽符的效力便会减弱,届时再寻找破解之法。”
两人商议完毕,削月筑阳真君便转身进入巨渊,筹备加固封印之事。钟离站在入口处,望着巨渊深处的黑暗,心中默念:若陀,再撑片刻,璃月不会让你重蹈覆辙。他握紧手中的锡壶,转身朝着璃月港的方向走去——还有许多事要准备,月圆之夜的决战,容不得半点差错。
归途中,晨光渐盛,驱散了晨雾。层岩巨渊的岩脊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山间的野花顶着露珠绽放,粉的、紫的,点缀在灰褐的岩石间,像撒了把碎花;山泉顺着岩缝流淌,叮咚作响,与林间鸟鸣交织,谱成一曲清脆的晨歌。钟离沿着山路缓缓前行,锡壶中的姜汤还带着暖意,掌心的玉佩泛着温润的光——这世间的美好,他定要守住。
回到璃月港时,已是午后。胡桃正带着往生堂的人在院内晾晒清心,金黄的阳光洒在花瓣上,泛着晶莹的光;老孟指挥着伙计将净秽符分类整理,符纸的墨香与清心的香气交织,在院中弥漫。看到钟离回来,胡桃立刻迎上来:“先生,怎么样?削月真君同意协助了吗?”
“已商议妥当。”钟离点头,走到石桌旁坐下,“明日午后,你带着伙计去城西,将清心粉末撒在引秽点周围,再用净秽符布下防线。我会在傍晚赶去与你汇合。”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城西的引秽点位置,“这些点需重点看守,一旦发现愚人众,立刻用净秽符压制,切勿硬拼。”
胡桃接过地图,认真地看了几遍,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进袖中:“先生放心,我一定守好城西!”她转身对着伙计们喊道,“大家都加把劲!明日我们要让那些愚人众知道,往生堂可不是好惹的!”
伙计们齐声应和,院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钟离坐在石桌旁,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心中渐渐安定。他端起桌上的凉茶,浅啜一口,目光望向院外——夕阳已西斜,将璃月港的天空染成橘红,云来海的波涛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远处群玉阁的轮廓在夕阳下愈发清晰。
月圆之夜的风暴即将来临,可此刻的璃月港,却仍有着这般动人的烟火气。钟离知道,这便是他守护的意义,也是璃月子民最珍贵的力量。他握紧手中的茶杯,心中默念:明日,定要守住这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