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簌簌,青云山脚下的雾气还未散尽。
云无尘站在溪边,青衫被晨露浸湿大半也浑然不觉。他手中竹枝轻点水面,荡开一圈涟漪,倒映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剑眉入鬓,眼若寒星,左眉上一道浅疤平添三分肃杀之气。
"又来了。"他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竹枝上的裂痕。
远处传来第一声尖叫时,云无尘已经踏上了村口的青石路。镇民们惊慌奔逃的身影映入眼帘,紧随其后的是三头通体赤红的狼形妖兽——血鬃狼,本该栖居在百里外的焚天谷。
"仙、仙长救命!"卖豆腐的老汉踉跄跌倒,眼看就要被扑上来的血鬃狼撕碎。
云无尘叹了口气。
竹枝抬起时,整条街道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没有剑鸣,没有华光,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横挑。冲在最前的血鬃狼突然僵住,眉心浮现一点朱红,轰然倒地。第二头狼兽扑至半空,竹枝轻描淡写地划了个半弧,狼身竟在空中断成两截,血雨喷洒却未沾湿执竹人半分衣角。
第三头狼兽呜咽着后退,兽瞳中映出那个缓步走来的青色身影。明明只是拿着一截快要开裂的竹枝,却仿佛握着斩尽山河的利刃。
"谁派你们来的?"云无尘轻声问。
狼兽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而死。云无尘蹲下身,在狼耳后发现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尾刻着极小的符文,触之即化。
他站起身,望向焚天谷方向的目光渐冷。这时,溪边一抹不寻常的金色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个男人,或者说,看起来像个人。湿透的黑衣紧贴着矫健的身躯,苍白的脸上沾着血迹,却掩不住凌厉如刀的五官。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前两枚已经折断的淡金色龙角,在阳光下泛着微弱光芒。
"龙族?"云无尘挑眉。而且不是普通龙族——那角上的纹路分明是王族血统。
他本该转身就走。龙族的事,早与他无关;修真界的恩怨,更是三百年前就抛下的过往。但当他看到那人腰间一块熟悉的玉珏时,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那是天剑宗内门弟子才有的剑心玉,与他腰间挂着的一模一样。
"麻烦。"云无尘低声自语,却还是俯身将人背起。
黑衣男子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茅草屋顶。他猛地坐起,随即闷哼一声捂住胸口。
"逆鳞受损还敢强行化形,嫌命长?"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敖烬眯起金瞳,看到一个青衣男子倚门而立,逆光中只能看清修长的轮廓。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玉珏还在,但随身匕首不见了。
"你是谁?"敖烬嗓音沙哑,每个字都带着刀锋般的警惕。
"过路人。"云无尘走进屋内,随手抛给他一个药瓶,"喝下去,能暂时压制龙息。"
敖烬接住药瓶,瞳孔骤缩:"你知道我的身份?"
"不难猜。"云无尘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示意。
敖烬这才发现自己的幻形术失效了,龙角完全暴露在外。他眼中杀意骤起,却在运功时发现经脉空空如也——眼前这人竟封了他的灵力!
"别费力气,封龙诀对你这种半吊子王族能管三天。"云无尘自顾自地煮茶,"青云镇不欢迎修真者,伤好了就滚。"
敖烬气笑了。三百年来,还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若不是被族中叛徒暗算,他堂堂东海龙君怎会沦落至此?
"你知道我是谁吗?"敖烬一字一顿地问。
云无尘终于抬头看他,眼神平静得令人发寒:"一个快死的龙族,仅此而已。"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谁都不肯退让。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云先生!不好了,镇东又出现妖兽,长老请您过去!"
云无尘皱眉,起身时顺手抄起墙角的竹枝。敖烬注意到这个动作,目光在那根平平无奇的竹枝上停留片刻,突然怔住。
以竹为剑,剑气却凝而不发...这种境界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等等!"敖烬强撑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云无尘回头看他,眼神略带嘲讽:"就你现在这样?"
"龙族从不欠人情。"敖烬扯下颈间一枚鳞片,"吞了这个,我能暂时恢复三成实力。"
云无尘没有接,只是淡淡道:"随便你。"
门外,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青衫磊落,一个黑衣肃杀,朝着同一个方向并肩而行,却各自怀着不可言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