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炎照夜

晨雾未散，青云镇祠堂前的青石板上已跪了一地人。

云无尘站在台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竹枝裂痕。他面前是须发皆白的镇长老，正带着十几个猎户行三拜九叩的大礼。黑衣束发的敖烬抱臂倚在祠堂门柱上，金瞳里跳动着讥诮的光。

"求仙长救救青云镇！"长老额头抵着青石，枯瘦的手指向东方，"焚天谷的妖兽七日来了三趟，这是百年未有的事啊。"

竹枝在青石上敲出清响。云无尘目光扫过人群，在几个年轻猎户染血的绑腿上顿了顿。他忽然转身，竹枝尖端抵住敖烬咽喉："你干的？"

祠堂前顿时一片死寂。敖烬垂眸看着距喉结不过寸余的竹枝，忽然笑了。他伸手握住竹枝，龙鳞在掌心一闪而逝："我要吃人，何必挑这些塞牙缝的？"

竹枝突然迸发一道剑气，敖烬掌心鳞片"铮"地迸出火星。云无尘收枝入袖："三日后出发。"

回程路上，敖烬踢开脚边石子："你早知道不是龙族作祟。"

"血鬃狼耳后的银针带着焚天谷的火毒。"云无尘推开小院柴扉，"但能驱使妖兽的，除了龙族还有——"

"御兽宗。"敖烬接话，金瞳突然收缩。他猛地按住云无尘肩膀，两人同时转头——院角晾晒的药材簌簌震动，地下传来窸窣爬行声。

云无尘竹枝点地，三寸青芒没入土中。地下传来尖啸，十几条赤红蜈蚣破土而出，每只背上都骑着指甲盖大小的黑衣傀儡。

"噬心蛊！"敖烬龙威骤放，蛊虫动作一滞。云无尘竹枝横扫，剑气却在中途突然涣散——他左胸旧伤处泛起诡异的青黑色。

敖烬骂了句龙族脏话。他拽过云无尘甩到身后，张口喷出一道金红色龙炎。火焰在触及蛊虫前诡异地分流，化作七条火链将毒虫绞成灰烬。余焰未消，在空中凝成警示的龙族符文。

云无尘按着心口单膝跪地，额前沁出冷汗。他看见敖烬转身时龙角完全显露，金瞳竖成细线："你剑魄有伤还强行动用剑气？"

"多事。"云无尘挣开他搀扶的手，却听见布料撕裂声——敖烬直接撕开他衣襟。心口处，三道爪痕泛着黑气，伤口边缘凝结着冰晶。

敖烬指尖龙鳞浮现，轻轻刮下一丝黑气："三百年前的寒蛟毒，混着......"他突然凑近伤口深嗅，"剑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无尘拍开他的手。院外突然传来嘈杂，十几个镇民举着火把涌来："刚才有龙炎！仙长没事吧？"

敖烬瞬间恢复人形，却见云无尘抓起药篓砸向他怀中："药童，去煎药。"转身对镇民道："试验新符咒失手了。"

夜深人静时，敖烬蹲在药炉前盯着翻滚的药汁。云无尘在檐下擦拭竹枝，月光照亮枝身上密密麻麻的裂痕——那根本不是竹纹，而是无数道被强行封印的剑气。

"喂。"敖烬突然开口，"明日启程。"

云无尘头也不抬："我说了三日后。"

"你伤口的寒蛟毒每月朔日发作。"敖烬踢翻药炉，在四溅的药汁中逼近，"今天廿七，你想拖着半残身子连累我？"

竹枝抵住敖烬咽喉，这次却没了杀气。云无尘望进那双熔金般的眼睛："为什么跟来？"

敖烬勾起嘴角："龙族报恩，向来喜欢......"他忽然旋身，一片龙鳞射向院墙阴影处，"揪出偷听的小虫子！"

黑影暴起，竟是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修士。他双手各持一柄短剑，左剑天剑宗起手式，右剑御兽宗杀招，胸口却悬着玄机阁的护心镜。

云无尘竹枝点出七道星芒，每一击都精准刺向对方功法转换的节点。黑衣人招式突然扭曲，四肢不协调地抽搐起来——就像被丝线操控的木偶。

"傀儡术！"敖烬龙炎焚向虚空某处。十丈外传来闷哼，黑衣人顿时瘫软倒地。等他们赶到时，只看到地上一滩冒着黑血的人皮。

云无尘用竹枝挑开人皮，露出背脊上一块菱形的晶石："灵傀替身。"他忽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黑血。

敖烬抓起晶石对着月光细看："这不是天然灵石。"晶石内部，细如发丝的金线与红丝纠缠，竟与云无尘竹枝上的裂痕走向一模一样。

"龙族血脉和......"敖烬猛地转头，"剑修魂魄？"

云无尘擦净嘴角血迹，竹枝突然刺向敖烬眉心。敖烬不躲不闪，看着竹枝在距皮肤毫厘处停下——枝尖挑出一根几乎透明的银针。

"下次。"云无尘转身回屋，"龙炎别压三成力，浪费。"

敖烬愣在原地，金瞳映着月下飘落的银针。针尾刻着米粒大的符文——正是血鬃狼耳后发现的那种。

柴门吱呀关闭前，他听见云无尘的声音飘出来："明日辰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