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着,一种紧绷的、近乎尴尬的沉默在蔓延。徙苇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或许,还有他的。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徙苇控制不住地轻轻打了个哆嗦。
肘子似乎侧目看了一眼,然后,他默默地开始解自己外套的扣子。
这个动作让徙苇猛地想起——
有一次体育课刚结束,她满头大汗回到教室,坐在窗边被冷风一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同桌的肘子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起身关小了窗户,然后把自己搭在椅背上那件宽大的校服外套,递了过来,放在她腿上,目光依旧盯着自己的书,仿佛只是随手一放。那天,他的外套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和阳光的气息,暖了她一个下午。
就在徙苇以为他又要像过去那样沉默地付出时,肘子的动作却停住了。他并没有脱下外套,只是把解开的衣襟重新拢了拢,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
他整个人,小心翼翼地、笨拙地,朝着她的方向挪近了一点。
只是那么一点点,两人之间那“一臂”的距离,缩短了半臂。
一股微弱的、从他那边传来的体温,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些寒意。
这个笨拙至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靠近,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徙苇心里漾开了巨大的涟漪。所有因母亲而产生的委屈,因他退缩而积攒的怨气,在这一刻,忽然都被这沉默的、小心翼翼的半臂距离化解了。
他们当然曾有更近的接触。
自习课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和偶尔的咳嗽声。他们的手臂偶尔会因为写字的动作而轻轻碰到一起,校服的布料发出极细微的摩擦声。
两人都会瞬间僵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稍稍挪开一点,但过不了多久,又会不知不觉地靠近。那种若即若离的接触,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带着让人心神不宁的暖意,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跳加速。
她不再觉得冷了。
那种如同冰渣子顺着血管卡进心脏的感觉,消失了。
他们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并排坐着,仰着头。
又一枚烟花升空,这一次,它绽放得格外盛大,金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天台,也照亮了他们俩并肩的侧影,在身后拉出两道靠得很近很近的影子。
光芒褪去,世界重归黑暗。但在那极致的明亮过后,视网膜上残留的光斑,让这黑暗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
徙苇悄悄地、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身侧冰冷的水泥地上。
几厘米之外,就是他同样放在地上的手。
他们没有握住彼此。
但在这无言的、共同的凝视里,在这片烟花残烬下的废墟楼顶,他们仿佛共享了同一个秘密,同一种孤独,也或许,是同一种难以言喻的、悄然滋生的温暖。
与君叹烟火残楼。
此刻,烟火虽残,楼虽废弃,但“君”……却在身边了。
虽然,依旧沉默。
但沉默,有时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