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像一页被水浸过的草稿纸,模糊而沉重地翻了过去。
肘子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盯着脚下不断交替的鞋尖,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种奇怪的空落感攫住了他——他意识到,自从上周五晚上在网络上那句仓促的“我也是”之后,整整两天,他与那位理论上是他“女朋友”的徙苇,在现实世界里,竟没有过一次像样的交流。
没有牵手,没有并肩而行,甚至没有一次超过三句的、面对面的对话。
仿佛所有的语言在他们彼此交谈时的脑海中被抽走了。
周末的线上聊天也干巴巴的,像晒僵的咸鱼。他发“在干嘛?”,她回“写作业”。
她问“数学卷子最后一道题做出来了吗?”,他答“嗯,做了”。
然后便是大段大段的空白,仿佛能听见手机另一端,彼此呼吸里那份无处安放的尴尬。
毫无营养的对话。
这算什么恋爱?
这个认知像一颗冷水,猝不及防地浇在他因做题(当然指的是这周一的事。肘子做题做的很爽,在上课的时候)而持续发热的头脑上。
他感到一阵轻微的战栗,不是兴奋,而是惶恐。他试图在脑海里勾勒徙苇作为“女朋友”的清晰形象,却只觉得那齐耳短发的轮廓,比作为“同桌”或“同学”时,更加模糊和遥远了。
一切没有变得更加真实,反而是更加虚伪,幻想中的纸迷金醉,当然也只是幻想。
但更大的问题是,他们现在的交流怎么会,怎么会比当初互为同桌的时候还少?
就这么想着,肘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知道徙苇就在他的前面。
不需要抬头,只需要闻那一点发梢传来的清香。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肘子刻意落后徙苇几步,看着地上她晃动的影子。
他悄悄调整步伐,让自己的影子的手,轻轻“触碰”到她的影子发梢。
其实也就是徙苇的头了,那个覆盖着被戏称为“三级头”的头发的,徙苇的头。
也不知怎么地,徙苇似乎有所察觉,脚步微顿,影子也停了下来。
肘子的影子立刻慌乱地“缩回手”,假装看路边的树。徙苇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看见的弧度,毕竟肘子在她身后,当然看不见。徙苇继续往前走,只是脚步轻快了些。
这个过程中,两人连一句交流都没有。
听起来懦弱到了极点。
路过一家店的玻璃橱窗,里面映出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
徙苇在玻璃的倒影里,偷偷看向身边的肘子。却发现,肘子也正透过玻璃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镜像中猝不及防地相遇,都迅速移开,假装在看橱窗里一对可爱的玩偶。
藏不住眼底的欣喜。
于是肘子就这样骗自己。只要有了眼神的交流,那就够了。
“在心与心的交流中,语言是累赘。”
他骗住了自己。
那一刻,橱窗成了映照他们内心秘密的镜子。
仿佛他们永远都不需要直接的交流。
但那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