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澜宗的测灵广场今儿比集市还热闹。倒不是弟子们突然发奋要修仙了,实在是去年测灵出的岔子太让人难忘——有个炼气期修士刚把手贴上测灵柱,那柱子“噗”地喷出股黑烟,跟着飘出三斤臭豆腐味,熏得后山的野猪都连夜搬了家,最后是宗主拿镇山印压了三天才把味儿捂回去。
“今年换了新柱子!”负责维持秩序的小弟子扒着广场边的老槐树喊,“据说宗主掏了库房的玄铁和万年寒玉,还跟炼器堂赌了三坛醉仙酿——再出岔子,就让炼器堂长老给柱子当保姆!”
这话刚落,人群忽然往两边挤,六个身影慢悠悠晃了过来。林野扛着他那柄剑,剑穗上还挂着半串啃剩的糖葫芦,糖渣子滴在衣襟上,蹭出片黏糊糊的印;楚晚意正低头跟鞋带较劲,昨儿爬登仙梯时踩松的结又开了,她蹲在地上系了个蝴蝶结,抬头时发梢沾了片草叶;谢临舟指尖捻着片青藤叶,慢悠悠转着,叶尖却悄悄勾着苏清寒的袖口,怕她被挤着;沈砚之替温锦棠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温锦棠怀里揣着块从登仙梯顶捡的暖玉,玉上还沾着点没抖干净的云絮。
“千阶天骄来了!”有弟子小声嘀咕,“不知道灵根怎么样?别是爬梯厉害,灵根普通吧?”
这话没说完,就被负责测灵的白须长老瞪了一眼。长老姓周,手里捏着本泛黄的《灵根图谱》,谱子上还沾着去年的臭豆腐油渍。他清了清嗓子,指了指广场中央那根黑黢黢的柱子:“按规矩,一个个来!手贴上去就行,别运灵力——去年那事你们都知道,别给柱子添堵!”
最先上前的是温锦棠。她抱着暖玉往前走,走到一半脚腕被林野的剑穗勾了下,踉跄着往前扑,手忙脚乱间先把暖玉往怀里塞,另一只手“啪”地拍在了测灵柱上。
“哎!慢点!”周长老刚喊出声,测灵柱忽然“嗡”了一声。
起初没什么动静,就柱身泛了点淡淡的白光,跟蜡烛头似的,连老槐树上的麻雀都懒得歪头看。有弟子撇撇嘴:“果然……”话音还没落地,那白光“唰”地炸开了——不是往上窜,是往四周漫,像泼了盆掺了星光的米汤,广场上的草都跟着晃了晃,草叶上沾的露珠忽然变成了小珍珠,滚来滚去不落地。
更奇的是,温锦棠怀里的暖玉“啪嗒”掉在地上,刚沾到白光,竟自己蹦了起来,“噔噔噔”跳到她手背上,还转了个圈。
“这是……”周长老手里的《灵根图谱》“啪”地掉了,露出谱子最后一页歪歪扭扭的批注——“混沌灵根,天品,开宗以来仅闻其名,未见其形,若遇,速报宗主,顺便喊上厨子,加菜”。
他手一抖,指着温棠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憋出句:“混沌!天品混沌灵根!厨子!快喊厨子加菜!”
广场上瞬间炸了锅。有弟子揉眼睛,把自己揉成了熊猫眼;有长老摸胡子,摸了半天发现摸的是旁边弟子的头发;连那只麻雀都扑棱棱飞下来,蹲在测灵柱顶上,歪头瞅着温棠,跟看稀罕物似的。
就在这时,测灵柱忽然“咔”地裂了道缝。不是去年那种喷臭味的缝,是缝里往外冒白雾,雾一飘到旁边的石桌,石桌“咔嚓”冻成了冰雕——雕得还挺讲究,桌腿上结了串冰花,正好是六瓣的,跟特意刻的似的。
“别慌!柱子冻自己呢!”周长老这话喊得没底气,毕竟去年柱子喷臭豆腐时他也是这么说的。可话音刚落,苏清韩已经走到了柱前。她刚把沾着点药草汁的手贴上去,那道冰缝里忽然喷出股寒气,不是往人身上扑,是围着她转了个圈,转着转着凝成了朵冰莲,稳稳落在她发间,还颤了颤花瓣。
测灵柱上的白光“唰”地变成了冰蓝色,蓝得透亮,连天上的云都被染得发蓝,像块刚洗过的蓝布。广场边的老槐树忽然“咔嚓”一声,枝桠上结了层薄冰,冰里裹着片新叶,倒比平时好看了三分。
“玄冰!天品玄冰灵根!”这次是宗主从云台上跳下来了。他昨儿熬夜批卷宗,头发睡得翘了一撮,鞋也跑掉了一只,光着脚在石板路上蹦,边蹦边喊,“俩了!俩天品!开宗一千年,我奶都没见过这阵仗!”
周长老这会儿也顾不上捡《灵根图谱》了,扑过去抓住宗主的胳膊:“宗主!鞋!您鞋掉了!”
“管什么鞋!”宗主一把甩开他,眼睛瞪得溜圆,“快看第三个!让谢临舟赶紧上!”
谢临舟正弯腰帮苏清韩把发间的冰莲扶稳,听见喊,指尖的青藤叶往嘴里一叼,慢悠悠走到柱前。他刚把手贴上去,测灵柱忽然“噌”地往上长了半丈,跟拔萝卜似的,柱身裂了道新缝——这次缝里往外窜的是风,不是罡风,是暖乎乎的风,吹得广场上的草都直起了腰,连刚才冻住的石桌冰雕都化了,化了的水还冒着热气,飘出点桂花味。
风里裹着点金光,金光一沾到谢临舟的衣摆,衣摆上忽然绣出了片云纹,云纹还会动,跟着风飘来飘去。测灵柱顶“呼”地冒出个小旋风,旋风里坐着只巴掌大的小仙鹤,扑棱着翅膀冲谢临舟点了点头。
“九霄灵根!天品九霄灵根!”周长老这回直接蹦了起来,蹦得太高,撞到了身后的弟子,俩人叠在一起摔在地上,他爬起来还不忘喊,“仨了!仨天品!我是不是在做梦?谁掐我一下!”
旁边的弟子狠掐了他一把,掐得他“嗷”一嗓子,眼泪都快出来了,却笑得见牙不见眼:“不是梦!真不是梦!”
林野早按捺不住了,扛着剑就往柱前冲,跑太快差点绊倒,一把抓住了测灵柱。他手刚贴上,柱身“轰”地冒了团火——不是烧人的火,是暖烘烘的,把刚才化了的石桌水烤得滋滋响,竟烤出了块水蒸蛋,嫩乎乎的。火在柱顶凝成了只小凤凰,扑棱棱飞了两圈,落在林野的剑穗上,歪头啄了口糖葫芦,把糖葫芦啄得滋滋冒糖。
“烈焰火灵根!又是天品!”宗主在云台上蹦得更高了,不小心踢翻了香炉,香灰撒了他一后背,他也没顾上拍,指着林野喊,“四个!四个天品!这哪是千年难遇?这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快!给史官发消息!让他把墨磨浓点!”
广场上的弟子们已经傻了。有个小弟子举着自己的鞋喊加油(不知道鞋什么时候掉的);有个女弟子抱着测灵柱哭,说要跟柱子拜把子;连那只麻雀都“嘎嘎”叫,扑棱着翅膀往柱顶的小凤凰旁边凑,想蹭点热度。
轮到楚晚意时,她刚把系成蝴蝶结的鞋带又紧了紧,慢悠悠走到柱前。她手刚贴上,测灵柱忽然“咔嗒”一声——不是裂了,是柱身忽然变得透明,能看见里面有小光点在转,转得忽快忽慢,快的时候像飞,慢的时候像停。
有弟子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脚边的小石子忽然换了个位置;再一看,楚晚意刚才掉在地上的线头,竟自己绕成了个圈,还套住了只爬过的蚂蚁。测灵柱旁边的日晷忽然倒着转了半圈,又正过来,跟闹着玩似的。
“这是……”周长老扒着透明的柱身看,眼睛都快贴上去了,“时空!是时空灵根!极品!极品时空灵根!虽不是天品,但极品灵根也得五百年遇一个啊!”
最后上前的是沈砚之。他刚走到柱前,测灵柱忽然“嗡”地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像是在给他腾地方——这柱子平时连宗主拍它都懒得动,今儿竟主动让了步。沈砚之挑了挑眉,把手贴了上去。
柱身忽然闪过道雷光,不是劈下来的,是在柱身上绕了圈,绕得整根柱子都亮了,亮得像挂了串灯笼。雷光里裹着点紫电,紫电一沾到沈砚之的袖口,袖口上的银纹忽然活了,变成了条小蛇,摇了摇尾巴又变了回去。广场边的老槐树“咔嚓”一声,枝桠上的冰全化了,还冒出个新枝芽,芽尖上顶着颗露珠,被雷光一照,亮晶晶的。
“雷电灵根!极品雷电灵根!”宗主这回没蹦,直接坐在了云台上,摸着后脑勺笑,笑着笑着开始抹眼泪,“六个孩子,四个天品,俩极品……我苍澜宗要出龙了啊!”
广场上静了半天,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比登仙梯那天还响。周长老抱着测灵柱哭,边哭边拍:“柱子!你今儿怎么这么争气!没给我掉链子!”
测灵柱忽然“嗡”了一声,柱身那些裂缝里冒出点光,凑成了个模糊的圈,把六个身影都圈在了中间。林野低头瞅了瞅剑穗上的小凤凰,又看了看苏清寒发间的冰莲,挠了挠头:“这柱子……是不是有点太热情了?”
楚晚意弯腰捡起温锦棠掉的暖玉,玉上的云絮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她把玉递给温锦棠,轻声道:“可能是……它也知道咱们是一起的吧。”
这时,负责喊厨子的弟子气喘吁吁跑回来:“长老!宗主!厨子说……说今儿加菜,加六个硬菜!给天骄们补补!”
宗主一拍大腿站起来,光着脚往膳堂跑:“对对对!加菜!给柱子也加一根胡萝卜!不,加三根!”
测灵柱好像听懂了,柱顶的小凤凰和小仙鹤一起“啾”了一声,连那只麻雀都跟着“嘎嘎”叫,像是在说“算我一个”。广场上的欢呼又响了起来,连风都跟着热闹,吹得老槐树上的叶子“沙沙”响,像是在拍巴掌——谁也没注意,测灵柱最底下那道缝里,悄悄冒了个小光团,滚到林野脚边,蹭了蹭他的鞋,又缩了回去,大概是怕被剑穗上的小凤凰抢胡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