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天梯 拿捏

登仙梯的雾是冷的，像掺了碎冰。石阶从雾里钻出来，青灰色的棱被罡风磨得发亮，一千阶叠着往云里去，梯下石碑刻着字：“二百阶入山门，五百阶得亲传，七百阶称奇才，千阶天骄——自开宗来，千阶位空。”

今日是苍澜宗收徒的日子，六个身影挤在人群前。沈砚之正帮温棠把歪了的发簪别好，温棠怀里揣着块暖玉，指尖攥得发白；苏清寒往药囊里塞最后瓶伤药，身旁的谢临舟指尖绕着缕青藤，藤尖悄悄勾住她的袖角；林野扛着柄旧剑，剑穗上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他旁边的楚晚意正低头系鞋带，鞋上沾的泥蹭在石阶边，晕开个小印。

钟鸣三声时，雾忽然退了。第一脚踏上石阶，温棠“嘶”了声——石阶像块冰铁，灵力刚往上涌就被吸走半截。“跟着我。”沈砚之侧身挡在她左首，谢临舟的青藤及时缠上她的脚踝，替她稳住身形。

二百阶时，身后已一片哭嚎。有人被罡风刮得撞在石阶上，有人灵力耗尽瘫在梯上。林野“呸”地吐掉嘴里的灰，见楚晚意的鞋带又松了，弯腰替她系紧：“踩稳了，别跟踩棉花似的。”楚晚意点头，从袖里摸出块干饼塞他手里：“垫垫，省得没力气骂人。”

五百阶是道坎。石阶忽然往下沉，像陷在泥里，每抬一步都要拽着骨头疼。苏清寒的药囊晃了晃，倒出六粒丹药，指尖冻得发红：“含着，防灵力逆行。”她递药时，谢临舟伸手替她挡了阵风，青藤绕着她的手腕缠了圈，替她暖着手。

七百阶时，梯上只剩他们六个了。罡风成了有形的刃，刮得人脸生疼。沈砚之的袖口被风撕开道口子，他没顾上，先伸手替温棠拢了拢衣襟——她的暖玉掉在石阶上，正被风卷着往梯下滚，林野抬脚勾了把，用剑鞘稳稳接住，扔给沈砚之：“拿着，碎了她该哭了。”

九百阶时，重力压得人膝盖发颤。楚晚意脚下一软，林野伸手捞住她的胳膊，自己却被压得单膝跪地，膝盖磕在石阶上，渗出血来。“别停。”他咬着牙站起来，把楚晚意往谢临舟那边推了推，“让青藤拉着你走。”

谢临舟的青藤早被风割得只剩几根，却牢牢缠在六人腰间。苏清寒往藤上渡了点灵力，藤叶竟泛出点新绿：“抓稳了，同步走。”她话音刚落，温棠忽然伸手攥住沈砚之的手，把暖玉塞进他掌心：“你也暖着，别冻着。”

最后百阶没人说话。沈砚之护着温棠，谢临舟拽着苏清寒，林野半托着楚晚意，青藤把六人串在一处，每一步都踩在前面人的脚印里。石阶上的冰化了些，混着汗往下淌，滴在石阶缝里，竟洇出点湿痕。

当第六只脚踏上第一千阶时，风忽然停了。雾散了，云在脚下翻涌，远处山门金光大盛。六人瘫在梯顶，看苍澜宗的长老们踏云而来，为首的白须长老盯着他们，手抖得像筛糠：“千阶……开宗三千年，你们是头一份！”

林野趴在地上笑，声音哑得像破锣：“那……能收我们当徒弟不？”

长老抹了把脸，又哭又笑：“收！都收！从今往后，你们六个便是苍澜宗亲传弟子，资源任你们用！”

温棠靠在沈砚之肩上，看谢临舟帮苏清寒拂去发上的雾，林野和楚晚意抢最后块干饼，忽然觉得千阶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冷了。毕竟梯上的路再难，只要身边这五只手没松，千阶之上，总归是能找到师父的——或许，这一路的彼此，本就是最好的“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