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荫事件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而过，留下满目疮痍和死一般的寂静。保安清理了休息室的玻璃碎片，退了出去，助理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穆祉丞和张峻豪。

空气中还残留着林荫香水刺鼻的味道和激烈的情绪余波。穆祉丞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刚才与林荫纠缠时被对方指甲划伤的手背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张峻豪的态度。

那句“除了我，没人能动你”，像是一道冰冷的枷锁，又像是一种扭曲的庇护。穆祉丞清楚地知道，张峻豪维护的未必是他这个人，而是他所代表的“谜题”和“价值”。自己是他砧板上待解的鱼，自然不容他人先染指。

张峻豪已经坐回了办公桌后，重新打开了电脑屏幕，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但他没有立刻投入工作，而是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穿透朦胧，落在穆祉丞身上，带着审视和难以言喻的探究。

“吓傻了？”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比刚才驱赶林荫时缓和了些，但依旧没什么温度，“看来你的‘预知’能力也有盲区。”

穆祉丞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林荫被保安“请”出大厦，身影狼狈而渺小。一种兔死狐悲的凉意爬上脊背。在这个世界里，他同样是孤立无援的，唯一的依仗竟是这个将他软禁起来的、心思难测的男人。

【系统提示：攻略目标情绪稳定，对宿主存在初步保护意识。好感度31%为基础，建议宿主利用此次事件引发的情绪波动，尝试建立更深入的连接。】

建立连接？穆祉丞内心苦笑。和一个随时可能因为“真相”而将他处置后快的狩猎者建立连接？

“她说的‘怪物’，是什么意思？”张峻豪突然开口，问题直指核心。

穆祉丞身体一僵。林荫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果然引起了张峻豪的注意。

“狗急跳墙的污蔑而已。”穆祉丞强迫自己转过身，面对张峻豪，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她只是想激怒你，或者让你更怀疑我。”

张峻豪弹了弹烟灰，不置可否：“是吗？但我记得，你刚‘醒来’时，连最基本的公司流程都需要重新适应，却对核心算法了如指掌。这种知识断层，不像简单的失忆或顿悟。”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隼，“更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强行塞进了一具陌生的躯壳。”

穆祉丞的心脏几乎停跳。张峻豪的推测，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手背的伤口被牵扯，传来一阵刺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不能承认！至少不能现在承认！

“张总，”穆祉丞深吸一口气，迎上张峻豪的目光，“如果我真是‘怪物’，或者是什么‘不同的灵魂’，我大可以一走了之，或者用更激烈的手段达成目的，而不是留在这里，被你软禁，每天写这些不知所谓的报告，还要应付这种糟心的事。”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愤懑，这是穿越以来，他第一次在张峻豪面前流露出如此真实的情绪。不仅仅是表演给系统看，也是积压已久的压力的一种宣泄。

张峻豪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回应，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他看着穆祉丞微微发红的眼眶（部分是刚才惊吓所致，部分是被气的），和紧抿着却透出倔强的嘴唇，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眼前的穆祉丞，不再是那个初醒时畏缩、后来故作镇定的谜团，也不是代码世界里那个冷静自持的技术高手，更像是一个……受了欺负又强撑着不肯服软的年轻人。这种鲜活的气质，与他记忆中那个模糊的、总是跟在林荫身后怯懦的原主形象，重叠又分离，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你在抱怨？”张峻豪掐灭了烟，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不敢。”穆祉丞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真实情绪，“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张总想要真相，我正在努力‘写’出来。但在那之前，我希望至少能获得基本的安全保障。”他抬起手，露出手背上那道明显的红痕，“而不是随时面临这种……无妄之灾。”

张峻豪的目光落在那道伤痕上，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他按下了内部通话键：“送医药箱进来。”

很快，助理送来了一个精致的医药箱。张峻豪示意穆祉丞坐下，自己则打开箱子，拿出消毒棉签和创可贴。

穆祉丞愣住了。张峻豪……要亲自给他处理伤口？

“手。”张峻豪的命令简短有力。

穆祉丞迟疑地伸出手。张峻豪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笨拙，消毒棉签按在伤口上带来刺痛感，但他低着头，神情专注，仿佛在处理什么重要的文件。穆祉丞能清晰地看到他低垂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以及紧抿的薄唇。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穆祉丞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一种诡异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穆祉丞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锁骨下的进度条在微微发烫。

【系统提示：攻略目标行为模式出现异常关怀倾向。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33/100。】

张峻豪贴好创可贴，抬起头，正好对上穆祉丞有些失神的目光。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张峻豪率先移开视线，合上医药箱，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硬：

“记住你的话，尽快写出让我满意的‘真相’。你的安全，取决于你的价值和我心情。”

他起身，走向办公桌，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酷的掌权者。但刚才那短暂的一幕，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穆祉丞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这个男人，似乎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一块毫无感情的坚冰。

而张峻豪坐回座位，看着电脑屏幕上反射出的、穆祉丞有些怔忪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刚才触碰到的，对方微凉皮肤下的脉搏跳动，和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脆弱与倔强，竟比他经手的任何一笔巨额交易，都更清晰地印在了脑海里。

“怪物？”他在心里嗤笑一声，眼神却深沉了几分，“或许吧。但至少，是个有趣的怪物。”

夜的帷幕缓缓降临，城市霓虹透过玻璃窗，将办公室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空间。穆祉丞坐在书桌前，摊开空白纸页，却第一次有些无从下笔。

身后的张峻豪在处理邮件，键盘声规律地响着。一种微妙而诡异的“共处”模式，似乎正在形成。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谜团和更复杂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穆祉丞知道，他必须更小心，也更勇敢地，在这条钢丝上走下去。为了活下去，也为了……看清这个名为张峻豪的男人，内心深处究竟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