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荫的风波看似平息，但余震仍在持续。公司内部关于穆祉丞为何能留在总裁办公室层的流言蜚语开始悄然滋生，版本各异，从“技术天才被特殊保护”到“掌握了张总什么把柄”，甚至更不堪的猜测。这些声音被张峻豪的铁腕手段压了下去，但无形的压力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穆祉丞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奇特的规律。白天，他是被困在顶层牢笼的技术顾问，解决着远超这个时代平均水平的技术难题；夜晚，他是被迫剖析自我的“忏悔录”作者，在张峻豪无声的监视下，艰难地编织着半真半假的“真相”。

张峻豪似乎对那晚亲手给穆祉丞处理伤口的事选择性失忆，恢复了冷面BOSS的模样。但他并没有再像最初那样极具压迫性地逼问，而是给了穆祉丞一种……相对安静的写作空间。只是他偶尔投来的目光，依旧带着秤砣般的重量，衡量着穆祉丞的每一个用词，每一次停顿。

穆祉丞的“报告”越写越长，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入更多关于“原著”的碎片信息，比如某个即将出现的商业对手的阴招，或是张家内部某个容易被忽视的隐患。他将这些包装成越来越清晰的“预知梦”，并尽量提供可以验证的细节。

这天晚上，穆祉丞写到了一个关键节点——原著中，张峻豪会在不久后遭遇一次精心策划的车祸，虽然性命无忧，但会让他暂时离开权力中心，给对手可乘之机。穆祉丞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写出来。这不仅是为了取信张峻豪，也是为了……保护他。这个念头冒出来时，穆祉丞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详细描述了车祸可能发生的时间、地点、甚至对方车辆的一些模糊特征，然后强调这只是一个反复出现的、令人不安的梦境。

写完这一段，他感到一阵虚脱，仿佛耗尽了心力。他放下笔，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张峻豪。

张峻豪正盯着电脑屏幕，侧脸在台灯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他似乎感应到穆祉丞的目光，抬起头，视线相交的瞬间，穆祉丞慌忙避开了。

“写完了？”张峻豪合上电脑，走了过来。

穆祉丞将刚写好的几页纸递过去，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他不知道张峻豪会作何反应，是会嗤之以鼻，还是会严加盘问？

张峻豪接过纸张，靠在桌边，快速浏览起来。当他看到关于车祸的部分时，阅读的速度明显放慢了。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变得格外专注，甚至闪过一丝极凌厉的寒光。

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两人的呼吸。穆祉丞紧张得手心冒汗。

终于，张峻豪看完了。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纸张轻轻放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他抬起头，目光深沉地看向穆祉丞，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视灵魂深处。

“这个梦，”张峻豪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很具体。”

穆祉丞喉咙发紧：“……只是梦。”

“是吗？”张峻豪向前倾身，手臂撑在穆祉丞座椅两侧的扶手上，将他困在方寸之间，“为什么我觉得，你写到这里的时候，手指在发抖？你在害怕什么？怕梦境成真，还是怕……我不信？”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冷香。穆祉丞被迫仰头看着他，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

“我……”穆祉丞的大脑一片空白，系统警报无声地尖叫着，提示他好感度正在危险边缘徘徊。

就在穆祉丞以为张峻豪要再次逼问时，张峻豪却突然退开了。他直起身，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这个信息，我会留意。”他拿起那几页纸，走向保险柜，将其锁了进去，“继续写。关于这个梦，如果想起更多细节，随时告诉我。”

他没有质疑，没有嘲讽，而是选择了……相信？或者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谨慎？

穆祉丞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张峻豪的反应，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期。

【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对宿主提供的关键信息表现出高度重视，信任度微量提升。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34/100。警告：宿主情绪波动过大，请保持冷静，避免人设崩塌。】

接下来的几天，张峻豪明显加强了自身的安保措施，出行路线也变得更为隐秘。他没有再追问车祸梦境的细节，但穆祉丞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张氛围笼罩着他。

而穆祉丞的写作，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或许是因为张峻豪态度的微妙变化，或许是他自己逐渐适应了这种“坦白”与“隐瞒”并存的状态，他下笔变得顺畅了一些。他开始在“报告”中夹杂一些对周围人和事的观察，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点属于“穆祉丞”（穿越前的他）的真实想法，比如对某个技术难题的兴奋，或者对公司僵化流程的无奈。

他不再仅仅将这份“报告”视为任务和求生工具，某种程度上，它也成了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情感宣泄口。虽然他写下的内容依然经过精心筛选，但笔触间，渐渐多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张峻豪阅读这些报告时，神情也越发难以捉摸。有时他会因为某个技术观点而点头，有时会对穆祉丞隐晦的吐槽挑眉，有时则会长时间地盯着某段关于“过去”（穆祉丞穿越前世界碎片化描述）的文字，陷入沉思。

一天深夜，穆祉丞因为一个棘手的算法问题熬到很晚，终于解决后，疲惫不堪地伏在桌上睡着了。等他被清晨的光线惊醒时，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条柔软的薄毯，而张峻豪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桌上放着一张便签，是张峻豪凌厉的字迹：【算法思路不错。早餐在微波炉。】

穆祉丞拿着那张便签，看着微波炉里温热的牛奶和三明治，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这种细小的、不经意的关怀，比任何直接的威胁或拷问，都更让他感到慌乱和……无所适从。

他越来越看不清张峻豪了。这个男人像一座冰山，他看到的只是水面上一角，而水下隐藏着怎样的暗流和全貌，他毫无头绪。他的攻略任务，似乎正从一场单纯的求生游戏，演变成一场危险而深刻的心理博弈。

他甚至开始怀疑，张峻豪对他那34%的好感度里，究竟包含了多少好奇，多少利用，多少控制欲，以及……有没有一丝一毫，是对于他这个“人”本身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