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与玫瑰

雨水顺着黑伞边缘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沈听澜站在墓园最边缘的一棵梧桐树下，冷眼看着远处那群披麻戴孝的人影。他腕间的沉香佛珠在潮湿空气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与葬礼上弥漫的百合腐味形成鲜明对比。

"沈总，董事长让您过去。"助理小心翼翼地靠近。

沈听澜轻轻推了下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那群所谓的"亲人"，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告诉他们，我在看一出好戏。"

助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林家的遗孤正被几个远房亲戚推搡着，少年单薄的身影在雨中摇摇欲坠。

"那是...林夫人的儿子？"

"嗯。"沈听澜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佛珠，"林栖灼，十八岁，刚失去最后一个亲人。"

助理突然发现，沈总说这句话时，目光始终锁定在那个少年身上，就像猎手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雨越下越大，葬礼草草结束。人群散去后，沈听澜终于迈开步子。他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过泥泞，停在一座新立的墓碑前。

少年跪坐在墓碑旁，浑身湿透，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眼神像只受伤的小兽。

"滚。"声音嘶哑得不像十八岁少年该有的。

沈听澜没有动怒，反而蹲下身，将黑伞倾向少年那边："你母亲和我父亲是旧识。"

"所以？"林栖灼冷笑，"又来一个分遗产的？"

沈听澜的目光扫过少年突出的腕骨和锁骨，校服领口处隐约可见青紫的掐痕。他忽然伸手，拇指擦过少年嘴角的伤口："谁打的？"

林栖灼猛地偏头躲开，却因为动作太大而踉跄了一下。沈听澜顺势扣住他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

"放开！"

"体温过低会导致意识模糊。"沈听澜平静地说，手上力道却不容反抗，"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跟我走，或者被那群豺狼撕碎。"

林栖灼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远处，几个亲戚正虎视眈眈地向这边张望。

"为什么帮我？"少年声音发颤。

沈听澜笑了，那笑容让林栖灼后背发凉："我父亲今早刚立下遗嘱，要求我接管你。"他凑近少年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湿冷的耳垂，"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雨声渐歇，林栖灼看着这个陌生男人镜片后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打了个寒颤。他隐约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个可能改变一生的决定。

"...我跟你走。"

黑色迈巴赫驶入沈家庄园时，林栖灼已经因为低烧而昏昏沉沉。朦胧中，他感觉自己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沉香与雪松的气息。

"叫医生来。"沈听澜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再准备一套合身的睡衣。"

当林栖灼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房间宽敞得令人窒息，深灰色的窗帘将夜色隔绝在外。他试图坐起来，却牵动了手背上的输液针。

"别动。"

沈听澜坐在床边的扶手椅里，手里捧着一本书。暖黄的台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阴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而克制。

"这是哪里？"林栖灼的声音干涩得可怕。

"我家。"沈听澜合上书，起身倒了杯水，"准确地说，以后也是你家。"

林栖灼没有接那杯水："我不需要同情。"

"不是同情。"沈听澜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是交易。我父亲需要林家最后那块地，而我..."他的拇指擦过少年干裂的嘴唇，"需要一个听话的弟弟。"

林栖灼猛地挥开他的手，输液针被扯掉，血珠立刻从手背渗出。沈听澜眼神一暗，抓住他的手腕按在床头。

"看来需要先教教你规矩。"他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把乌木戒尺，"《沈氏家规》第一条：不得伤害自己。"

戒尺落下的瞬间，林栖灼咬紧了牙关。疼痛从掌心炸开，却奇异地让他感到一丝真实——这是葬礼后第一个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的瞬间。

"第二条，"沈听澜的声音像淬了冰，"不得违抗兄长。"

第二下比第一下更重，林栖灼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抬头看向沈听澜，却发现对方镜片后的眼睛里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最后一条。"沈听澜突然俯身，呼吸喷在他耳畔，"永远记住，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戒尺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浸了药水的纱布，轻轻按在他渗血的手背上。疼痛中夹杂着一丝清凉，林栖灼突然眼眶发热。

"哭什么？"沈听澜皱眉。

"我没哭。"少年倔强地别过脸，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沈听澜沉默片刻，突然将他拉进怀里。林栖灼僵住了，这个拥抱太过温暖，温暖得让他害怕。

"睡吧。"沈听澜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明天开始，我会亲自教你如何在这个家生存。"

林栖灼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人轻轻抚过他的发梢，然后是房门关上的轻响。

走廊上，沈听澜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少爷，董事长的电话。"

"告诉他，人我收下了。"沈听澜重新戴上眼镜，又恢复了那个冷静自持的沈氏继承人，"至于那块地...等我玩够了再说。"

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玫瑰的刺需要一根根拔掉，而他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