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汰倒计时六天
一架军用运输机,一百名被绑架者。
哭泣小丑宣布规则:七天内互相残杀至仅剩四人。
“组队请击掌,”小丑面具在屏幕上闪烁,“只能四人一队。”
我被迫与高中同学余欢欢结盟,她手腕却带着来历不明的淤青。
舱门开启瞬间,拒绝组队的男人纵身跳下。
我们降落在遍布物资的荒岛,却先发现一具尸体。
他手腕计时器显示倒计时六天。
原来有人,比游戏开始得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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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闭的机舱像一个巨大的铁胃,此刻正消化不良地翻搅着人类的恐惧。
佘泽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扭曲、惨白或茫然的脸,最终落回身边的余欢欢身上。
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他外套的一角,指节用力到泛白,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她刚才似乎想说什么,但声音被周遭的混乱彻底吞噬了。
佘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单薄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每一次颤抖都无声地传递着冰冷的恐慌。
“余欢欢?”佘泽提高了声音,试图盖过噪音。
她猛地一颤,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在他脸上,嘴唇哆嗦着:“佘…佘泽?我们…我们真要…”
“先别想那个!”佘泽打断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混乱,“按他说的做!找队友!快!”
“找…找谁?”余欢欢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无助地在混乱的人群中扫视,那些曾经或许熟悉、此刻却因恐惧而面目狰狞的脸孔让她感到更加陌生和恐惧。
佘泽也在飞快地搜寻。
他看到了隔壁班那个总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大个子刘强,此刻正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徒劳地捶打着坚固的舱壁,发出沉闷的巨响。
还有那个总是戴着厚厚眼镜、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书呆子李博文,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身体蜷成一团,眼镜片反射着屏幕上小丑面具诡异的光。
再远一点,是同年级的林薇,她似乎比其他人更快地接受了现状,正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没时间挑了!”佘泽一把抓住余欢欢冰凉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在拥挤、推搡、咒骂的人群中艰难地逆流穿行,目标直指角落里的林薇。
混乱中,余欢欢的手腕似乎被谁狠狠撞了一下,她痛得“嘶”了一声,下意识想挣脱佘泽的钳制去揉,却被佘泽更用力地攥紧,拖拽着前行。
“林薇!”佘泽的声音穿透嘈杂。
林薇闻声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佘泽和他身后踉跄的余欢欢。
她没有任何废话,只是微微点头,迅速向他们靠拢。她的动作干练利落,与周围崩溃的人群形成了鲜明对比。
“还差一个!”佘泽吼道,目光再次投向人群。他看到刘强停止了无谓的捶打,正喘着粗气,茫然四顾。
佘泽毫不犹豫地朝他挥手:“刘强!这边!”
刘强愣了一下,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佘泽,又看看他身边的林薇和余欢欢。
几秒钟的犹豫后,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力量,硬生生撞开几个挡路的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带着一身汗味和狂暴后的余悸。
四人终于聚拢在角落,形成一个勉强的小团体。其他各处,也陆续有人仓促地击掌结盟,如同在沉船前抓住最后的舢板,动作仓促而慌乱,眼神里充满了对彼此的不确定和对未来的巨大恐惧。
但也有人拒绝靠近任何人,抱着头蹲在地上,或者像困兽一样在原地焦躁地踱步,其中就包括一个脸色苍白、眼神偏执的男人,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小丑面具,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诅咒什么。
“听着,”佘泽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不管这是什么鬼地方,活下去是第一位的。
我们四个,现在绑一起了。”他的目光逐一扫过同伴的脸。余欢欢咬着下唇,用力点头,眼神里是强压下去的恐惧和对他近乎盲目的依赖。林薇神色凝重,眼神却异常冷静,像在分析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刘强胸膛起伏,喘着粗气,眼神在狂怒和茫然间切换,最终也重重地点了下头。
“规则是只能四人一队,”林薇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目光扫过周围,“我们正好。”
佘泽刚想说什么,屏幕上那哭泣的小丑面具再次闪烁起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电子杂音。
“哎呀呀,时间到咯!”小丑的声音依旧带着夸张的、令人作呕的欢快,“看来大家都很积极嘛!真棒!现在,让我们进入正戏!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美妙的荒岛度假,就要开始啦!”
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猛地撕裂了空气!机舱尾部,那扇巨大的、厚重的舱门,在液压装置的驱动下,开始缓缓向下开启!
刺眼的白光如同灼热的利刃,瞬间劈开了昏暗的机舱!外面是刺目的蓝天和翻滚的云海。
巨大的风压如同无形的巨拳,猛地灌入舱内!纸张、零碎的小物件瞬间被狂风卷起,打着旋飞向舱外那片虚空。巨大的引擎轰鸣声、狂暴的气流尖啸声,瞬间盖过了所有人类的哭喊和咒骂。
“啊——!”余欢欢的尖叫声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她整个人被吹得向后踉跄,全靠佘泽和刘强死死抓住才没被卷走。她的短发在狂风中乱舞,白色的裙摆疯狂地拍打着小腿。
“抓紧!”佘泽嘶吼着,声音淹没在风雷之中。他死死扣住余欢欢的手臂,另一只手抓住了旁边一根冰冷的金属扶手。
刘强也爆发出蛮力,巨大的身躯像锚一样钉在地上,用身体挡住了林薇和佘泽他们。
林薇则迅速矮身,降低重心,双手死死扒住固定在地板上的一个金属环扣,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放我出去!我不玩这个游戏!放我出去!”那个一直拒绝组队、眼神偏执的男人,此刻却像疯了一样,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了旁边试图拉住他的人。
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极致恐惧和扭曲狂热的狰狞表情,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正在开启的死亡之门!
“回来!你他妈疯了!”有人试图吼叫。
太晚了。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个男人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扎进了舱门外的狂暴气流和刺眼白光之中。他的身影在门口只停留了短短一瞬,仿佛被无形的巨口猛地吞噬,瞬间消失在翻滚的云层之下。
甚至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没来得及留下,就被引擎的轰鸣和狂风的尖啸彻底抹去。
机舱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声依旧在咆哮。那空荡荡的舱门像一张无声狞笑的大嘴。
屏幕上的小丑似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哦~第一位淘汰者诞生了呢!真是遗憾!
不过也省去了不少麻烦,对吧?祝大家游戏愉快!落地后,倒计时正式启动!记住哦,最后只能剩下四个!四个!”
屏幕猛地熄灭,只剩下舱门透进来的、令人眩晕的刺眼天光,以及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风声。
佘泽感到余欢欢抓着他手臂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她的身体抖得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刘强的脸色一片死灰,刚才那蛮横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巨大的身体微微晃动着。
只有林薇,依旧死死抓着那个金属环,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紧盯着舱门外那片未知的天空和隐约可见的、苍翠的岛屿轮廓。
运输机开始明显的俯冲,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每一个人。
下方,一座被深蓝色海水环绕的庞大岛屿迅速在视野中放大。
茂密的、呈现出墨绿色的原始森林覆盖了大部分区域,像一张巨大的、潮湿的苔藓毯子。洁白的沙滩勾勒出岛屿的边缘,在刺目的阳光下闪烁着不真实的光泽。
隐约可见一些奇异的、非自然的反光点散落在森林和沙滩之间——那些大概就是小丑所谓的“物资”。
飞机剧烈地颠簸着,每一次震动都引来一片压抑的惊呼。
舱内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味和更深的恐惧。佘泽强迫自己移开看向下方的目光,看向余欢欢惨白的脸。她正无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左手腕。
佘泽的目光瞬间凝固。
就在她纤细的手腕内侧,靠近脉搏跳动的地方,赫然印着一小片深紫色的淤青。
那淤青的形状极其古怪——既不像撞击的圆形扩散,也不像抓握留下的指痕,反而更像一个……一个清晰而细长的椭圆形印记,边缘锐利得不可思议,仿佛是被某种冰冷、精密的金属仪器狠狠箍住后留下的烙印。
它突兀地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颜色深得发黑,与周围格格不入,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这淤青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图书馆?还是……在这架飞机上?佘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余欢欢……”佘泽的声音干涩,想询问那淤青的来历。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和刺耳的摩擦声,庞大的运输机猛地一震!降落伞被强制弹出带来的巨大减速力让所有人都向前扑倒。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沉重的机身终于重重地砸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巨大的惯性推着所有人向前冲去,尖叫和碰撞声再次响成一片。
飞机滑行了一段距离,金属扭曲的呻吟声令人牙酸,最终彻底停了下来。
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舱门洞开,外面不再是狂暴的气流和云海,而是真实的、带着浓郁草木腥气和海水咸味的空气,以及……灼热得几乎令人窒息的阳光。
短暂的死寂后,机舱内幸存的人群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开!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人们争先恐后、连滚带爬地冲向那扇敞开的舱门,冲向外面那片未知的、但至少不再封闭的天地。
推搡、咒骂、甚至有人被踩踏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走!”佘泽低吼一声,当机立断。
他紧紧抓住余欢欢的手腕——这一次,他刻意避开了那片淤青的位置——另一只手推着还有些发懵的刘强,林薇则默契地断后,四人随着汹涌的人流,奋力挤出那令人窒息的金属牢笼。
灼热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全身,带着强烈的热带岛屿特有的潮湿和草木腐败的气息。
眼前豁然开朗,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们落在了一片开阔的海滩边缘。脚下是细软滚烫的白沙,身后是茂密得近乎不透光的原始森林,墨绿色的树冠层层叠叠,形成一道高耸的、充满压迫感的墙。前方是广阔无垠的、蓝得令人心醉又心慌的大海,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沙滩,发出单调的哗哗声。
几架降落伞的残骸散落在沙滩上,像巨大的、死去的白色水母。
沙滩上散落着一些醒目的金属箱子,有的敞开着,露出里面反光的罐头、瓶装水,甚至还有折叠的刀具和绳索——小丑所说的“物资”,就这样赤裸裸地、充满诱惑地摆放在那里。
然而,此刻吸引佘泽目光的,却并非这些救命的物资。
就在离他们冲出舱门不远的地方,一片被踩踏得凌乱的沙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运动服的男人,脸朝下趴在沙滩上,一动不动。
他的姿势很怪异,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在身下,另一条手臂则向前伸出,五指深深抠进了沙子里。暗红色的、已经变得粘稠发黑的血迹,从他身下洇开,浸染了一大片白沙,像一幅丑陋而恐怖的抽象画。几只体型硕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甲虫,正旁若无人地在他凝固的血泊边缘爬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海风的咸腥,顽固地钻进佘泽的鼻腔,令人作呕。
“死…死人了?”刘强的声音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巨大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余欢欢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瘫软下去。林薇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但她强忍着没有移开视线,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尸体周围的环境。
佘泽的心跳如擂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具尸体向前伸出的手臂上。
那只沾满了沙粒和暗红血污的手腕上,赫然套着一个黑色的、类似运动手环的东西。长方形的屏幕正对着天空。
屏幕上,猩红的数字在刺目的阳光下依旧清晰得刺眼:
143:58:21
数字正在一秒一秒地、冷酷无情地跳动、减少。
143:58:20… 143:58:19…
不是七天七夜的完整倒计时。这冰冷的数字意味着,当飞机还在高空,当哭泣小丑刚刚宣布规则,当大多数人还在为组队而混乱不堪时……
杀戮,已经开始了。
有人,比这场名为“游戏”的噩梦,更早地踏上了这片被诅咒的海滩,并且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屠刀。
佘泽感到身边的余欢欢身体猛地一僵,她捂嘴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死死盯着那猩红的倒计时,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她下意识地再次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左手腕上那片深紫色的、形状诡异的淤青,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仿佛那块皮肤正灼烧着她的灵魂。
阳光依旧炽烈,白沙依旧刺眼,海浪温柔地拍岸。然而,这片天堂般的景象之下,致命的恶意如同深海的暗流,无声地汹涌着,冰冷彻骨。
倒计时在无声跳动。
143:58:18…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