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陈晚晴隔空将飘落的枫叶定在半空。
叶片纹丝不动，仿佛时间静止。
她指尖微勾，叶子轻巧落入她掌心，她回头对我笑：“一点小把戏。”
01
我愣在原地，秋风吹过脖颈，带起一阵凉意。
“你…怎么做到的？”
陈晚晴捻着那片枫叶，叶梗在她指尖转动：“想学啊？我教你啊。”
她笑容依旧温柔，却好像蒙上了一层我看不懂的雾。
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叫：这不科学！
但面对她清澈的眼睛，所有疑问都堵在喉咙口。
我最终只是干巴巴地问：“你是…修仙的？”
她噗嗤笑出声，挽住我的胳膊。肌肤相贴，传来异样的温热感。
“算是吧。”她含糊道，拉我往前走，
“饿啦，回家吃饭！”
02
第一次去她家吃饭，是周末。
她爸妈热情得过分。
她妈妈烧的糖醋鱼异常鲜美，但吃饭时，她爸爸筷子掉了。
我去捡，抬头瞬间，似乎看到他裤管下露出的一截脚踝——覆盖着细微的、青灰色的鳞片？
我猛地抬头，他正对我笑，笑容标准得像面具：“小李，多吃点。”
那鳞片不见了。
是我眼花了？
后来每次去，她爸妈都在，总是那副热情周到、无微不至的样子。
但次数多了，一种诡异感挥之不去。
他们的笑容弧度每次都一样。
他们说话的节奏，甚至她妈妈端菜时习惯性翘起的小拇指，都分毫不差。
像精密设定好的程序。
有一次，我提前下班，没打招呼就买了水果上门。
敲了半天，门才开。
她妈妈围着围裙，脸上堆笑：“哎呀，小李来了，快进来。”
一切如常。
但就在我换鞋低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客厅角落——那里原本放着一盆绿萝，此刻却空空如也，地面干净得反光，仿佛从未有过任何东西。
而我明明记得，上次来，那盆绿萝茂盛得几乎垂到地上。
心脏猛地一跳。
我抬起头，她妈妈正看着我，笑容依旧，眼神却深不见底，带着一丝非人的空洞。
“晚晚还没回来呢，你先坐坐？”
我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这个家，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
03
我旁敲侧击地问陈晚晴关于她爸妈的事。
她总是轻巧地带过：“他们就是普通退休老人呀，喜欢养生。”
直到那天，我们又在她家吃完饭，下楼散步。
月色很好，小区里很安静。
她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我，眼神亮得惊人。
“李河君，你相信这世界上，有另一种活法吗？”
我心跳漏了一拍。
“其实，我确实不是普通人。”
她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响在我耳边，“我修行很多年了。爸妈…他们也知道，很支持我。”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一抹朦胧的、珍珠般的光晕在她掌心汇聚，微微跳动，映亮她认真的脸庞。
“这世间灵气稀薄，修行不易。但我找到了法门。李河君，”
她握住我的手，那光晕渡到我手上，温暖却陌生，
“我喜欢你。我想带你一起，离开这凡尘俗世，长生久视，好不好？”
修仙？长生？信息量巨大，砸得我头晕目眩。
所有之前的疑虑，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隔空取物、诡异的父母…
原来她是修仙者！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攫住了我。
我看着她近乎神圣的美丽脸庞，几乎要点头。
04
那天之后，城市开始下雨。
不是普通的雨，是连绵不绝的暴雨，瓢泼般倾泻，天空阴沉得像是要永远塌下来。
新闻里开始报道城区积水，河流水位预警。
我担心陈晚晴，雨稍小那晚，买了她爱吃的蛋糕去她家。
楼道很安静，声控灯没亮。
我摸黑走到她家门口，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促使我没出声，轻轻推开门。
客厅没开灯，只有阳台方向传来幽幽的光。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然后，我看见了。
阳台上没有陈晚晴。
只有一头通体雪白的鹿！形态优雅至极，鹿角巨大繁复，像晶莹的树枝，散发着冰冷的微光。
它昂首对着窗外依旧淅沥的雨幕，周身弥漫着淡淡的水汽，仿佛整个城市的雨水都听从它的召唤。
它微微侧头，眼眸是纯粹的琉璃色，冰冷，非人。
我手里的蛋糕盒“啪”地掉在地上。白鹿受惊，猛地回头。
琉璃色的眼睛对上我的视线。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惊慌，然后是巨大的、无法掩饰的悲伤。
光影扭曲，白鹿消失，陈晚晴跌坐在阳台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李河君…”
窗外，雨声骤然加大，哗啦啦，像是天破了个窟窿。
05
我踉跄着后退，撞到鞋柜。
“那是…什么？”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爸妈的卧室门无声打开，那对“夫妻”走出来，身形开始模糊，像水中倒影般晃动，最后化作两缕青烟，汇入陈晚晴腕间一个古朴的银镯里。
原来…连父母都是她幻化出来的。
“对不起…”
陈晚晴哽咽着，雨水不断从窗外飘进来，打湿她的头发、脸颊，
“我不是故意骗你…我不是修仙者…”
她抬起头，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流：
“我是夫诸。”
夫诸？神话里…那个招致水灾的白鹿神兽？
“我控制不住…”
她抱紧自己，浑身发抖，
“我动情时，心神不稳，就会引发大雨…我太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和你在一起了…”
城市连日暴雨的根源，竟然是她！是因为我？
突然，窗外划过数道金光，凌厉如剑，穿透雨幕！紧接着是清脆的铃铛声，节奏奇特，带着镇压的力量。
陈晚晴（或者说，夫诸）脸色骤变，痛苦地蜷缩起来。
“妖孽！果然在此！”
一声冷喝从窗外传来。
几名穿着特殊制服的人悬浮在半空，手持罗盘法器，金光正是从他们手中发出。
强大的吸力笼罩住陈晚晴。“不——不要抓她！”
我下意识扑过去想挡住她。
她却用力推开我，眼神绝望却带着一丝解脱：
“走吧李河君！这水灾因我而起，也该由我结束！好好过你凡人的生活！”
金光大盛，淹没了她的身影。铃铛声急促响起。
我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在金光中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道白气，被收入一个玉壶之中。
雨，瞬间停了。
窗外，月朗星稀，仿佛刚才的疾风骤雨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地上未干的水渍，和我空荡荡的手心，证明她存在过。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冰冷的、非人的檀香气息。
（全文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