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煎蛋的焦香和米粥的温热气息钻入鼻腔。
我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桌上摆着一碟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可我明明……是一个人住的。
01
指尖碰了碰白瓷碗壁,滚烫的温度让我猛地缩回手。
是真的,不是幻觉。
盘子里荷包蛋的边缘煎得微微焦黄,是我最爱的火候。
粥熬得糯烂,米花均匀绽开。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猛地回头,公寓不大,一眼望穿。
客厅,厨房,卧室门都开着。
安静得只剩下冰箱低沉的嗡鸣。空无一人。
只有我的金毛犬,米粒,趴在地毯上,歪着头看我,尾巴轻轻扫了扫地面。
02
这诡异的日子持续了三天。
早餐,晚餐,准时出现。
菜色简单,却都是我爱的口味。
甚至有一次,我故意剩下一盘红烧肉在冰箱,第二天,它被热好,重新端上桌,旁边还配了几根烫青菜。
我蹲下身,揉着米粒的脑袋,它温顺地舔我的手心。
“米粒,你看见是谁了吗?”
它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我,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第四天,我提前请了假,躲在小区对面的咖啡厅,用手机连上了家里的监控。
画面里,米粒和平常一样,趴着睡觉,啃玩具。
下午四点。
监控里,米粒突然站了起来,它走到门口,竖起耳朵听了听。
然后,它人立起来!前爪灵活地勾住了门把手,向下一压!门开了!
它熟练地从玄关的抽屉里,叼出几张纸币,衔着我的环保购物袋,挤出门缝。
它怎么知道那里有钱?
我心脏狂跳,抓起手机就往家冲。
电梯上升的数字慢得像一个世纪。
我冲到家门口,门虚掩着。
我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条缝。
米粒正把购物袋放在地上,里面装着蔬菜和肉。
它用脑袋顶开厨房的移门,叼起土豆和胡萝卜,跳上厨房一角它从不会靠近的料理台…
它像人一样,打开水龙头,冲洗食材,然后,前爪按住土豆,低头,用牙齿小心地……
削皮?我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03
我猛地推开门!
“米粒!”
米粒吓得猛地一哆嗦,嘴里的土豆“咕噜噜”滚到水池里。
它僵在料理台上,湿漉漉的眼睛惊慌地看着我,爪子上还沾着泥。
“你到底是谁?!”
我声音发颤,一步步逼近。
它低下头,喉咙里发出悲伤的呜咽。
然后,它抬起头,嘴巴一张一合。
一个低沉、沙哑,却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它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老婆,别怕!”
我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个声音是赵子祥!我死去一年的丈夫的声音!
“是…是你?”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你怎么…怎么会…”
米粒,不,是赵子祥,用那双狗眼悲伤地望着我:
“……时间不多了……只想……再给你做几顿饭……”
它跳下料理台,走到冰箱旁,用鼻子顶开冰箱门,从保鲜层叼出一盒鲜牛奶,放在微波炉前,然后人立起来,爪子笨拙却准确地在按钮上按了30秒。
和我生前喝牛奶必须温到刚好入口的习惯,一模一样。
微波炉嗡嗡地响起来。
04
它走回我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的小腿,就像赵子祥以前撒娇时那样。
“对不起……用这种方式吓到你……”
“车祸以后……意识附在了米粒身上……”
“一直看着你……看你不好好吃饭……瘦了……”
“只能……用这种方法……”
微波炉“叮”的一声。
它跑过去,用爪子打开门,小心翼翼叼出温好的牛奶,放到我手里。
奶杯温热,恰到好处。
“能量快用完了……”
“这是最后一顿了……”
它说完,转身跳上料理台,继续处理那些食材。
背影看起来,竟有几分赵子祥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时的轮廓。
我没有阻止。
只是流着泪,看着我的狗,用我丈夫的灵魂,为我准备最后一餐晚餐。
油烟机响起,蒜瓣爆香,青菜下锅发出滋啦声。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赵子祥的影子。饭菜上桌。糖醋排骨,清炒菜心,番茄蛋汤。
都是他生前最拿手的。
米粒疲惫地趴回地毯,眼神一点点涣散,变回那种纯粹的、狗狗的眼神。
我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还是那个味道。酸甜适中,肉质酥烂。和我眼泪的咸涩混在一起。
我吃光了所有菜,一口一口。
米粒安静地睡熟了。
我知道,赵子祥真的走了。
桌上是空的。
心里,也是空的。
只有嘴里,还残留着那最后一次、跨越了生死界限的、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