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北京首都机场,国际到达层的白炽灯亮得近乎残酷。
许知意拖着登机箱走出闸口,深灰色羊绒大衣裹着她清瘦的轮廓,过长的刘海遮住半只眼睛,只露出线条冷峭的下颌。三年零七个月,她终究还是踩回了这片让她耗尽所有力气逃离的土地。
指尖刚触到航站楼冰凉的玻璃门,身后就传来一道男声,低沉如大提琴最低音,却淬着冰:
“许知意。”
她的脚步骤然钉在原地,行李箱的滚轮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转身时,心脏正沿着肋骨疯狂跳动,撞得她胸腔发闷。
男人站在十米外的地方,意大利手工西装剪裁利落,衬得肩宽腰窄,身形如松。他指间夹着一份文件,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深邃如寒潭——正是她在无数个失眠夜想忘却偏又烙在骨血里的人,沈砚舟。
他身后跟着两位西装革履的助理,显然刚结束跨国会议。可此刻,这位在财经版面上永远冷静自持的沈氏集团总裁,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许知意攥紧行李箱拉杆,指节泛白:“沈总。”
这声疏离的称呼像点燃了引线。沈砚舟大步朝她走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在她面前站定的瞬间,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将那块肌肤捏碎:
“跑够了?”
下颌的疼痛让许知意蹙紧眉头,她偏头想躲开,却被他更用力地钳制住。周围的旅客纷纷侧目,那些探究的、同情的、甚至带着八卦意味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她无处遁形。
“放开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倔强的冷意。
沈砚舟的指腹摩挲着她下巴上的薄茧——那是她在慕尼黑做玻璃工艺师时留下的痕迹。他的眼神暗了暗,突然松开手,转而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跟我走。”
“我还有事。”许知意挣扎着,“沈氏和‘知意工坊’的合作,我的助理会……”
“我要谈的不是公事。”他打断她,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是我们的女儿。”
“女儿”两个字像重锤砸在许知意心上。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指尖冰凉:“沈砚舟,你在说什么?”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他冷笑一声,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拍在她面前的行李箱上,“许知意,你偷走的这三年,打算用什么还?”
照片上,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坐在草地上笑,眉眼弯弯,像极了沈砚舟。那是她的念念,她藏在慕尼黑三年,视若珍宝的女儿。
许知意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以为自己隐藏得足够好,却忘了沈砚舟从不是会轻易被蒙骗的人。这个男人,掌控着北方半壁商业江山,想要找一个人,不过是动动手腕的事。
“上车。”他没再给她辩解的机会,半拖半拽地将她拉向停车场。
黑色迈巴赫的后座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沈砚舟坐在她身边,身上的冷杉香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诀别的夜晚。
他当时也是这样坐在她身边,递过来的离婚协议上,“沈砚舟”三个字签得龙飞凤舞。他说:“许知意,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而现在,这个亲手结束一切的男人,正用一种近乎掠夺的姿态,要将她重新拖回那段早已腐朽的关系里。
“为什么要带走她?”沈砚舟的声音打破沉默,带着压抑的怒火,“就因为温若?”
提到这个名字,许知意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温若,沈砚舟的青梅竹马,那个在她生产前夜,拉着他的手说“砚舟,我只有你了”的女人。
“与她无关。”许知意别开脸,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是我不想再看见你。”
沈砚舟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他猛地伸手将她按在座椅上,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许知意,看着我。”
她被迫迎上他的目光,那里面翻涌着痛苦、愤怒,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悔恨。
“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沙哑,“温若她……”
“我不想听。”许知意闭上眼,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沈砚舟,签字的是你,说结束的也是你。现在又来追究这些,有意思吗?”
车子猛地刹车,停在一栋熟悉的别墅前——那是他们曾经的婚房。沈砚舟盯着她泪痕斑斑的脸,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念念的抚养权,我会争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