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密码锁“嘀”一声弹开时,许知意的指尖微微发颤。
三年了,这个由她生日组成的密码,他竟从未换过。
玄关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冷冽的光,落在蒙着防尘布的家具上,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空气中浮动着灰尘与时光混合的味道,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搬离的清晨——也是这样的寂静,只是那时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冷杉香。
沈砚舟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士拖鞋,放在她脚边:“还是你以前的尺码。”
许知意没动,目光落在那双米白色棉拖上。鞋面上绣着的铃兰已经有些褪色,是她当年亲手绣的。那时她总笑他是工作机器,说要给这栋冷硬的房子添点烟火气。
多可笑,如今烟火散尽,只剩一地尘埃。
“不用了。”她后退半步,维持着安全距离,“沈总有事说事,我很忙。”
沈砚舟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直起身,转身走向客厅:“坐吧,总不能站着谈。”
客厅中央的欧式沙发罩着银灰色防尘布,许知意拉开一角坐下,布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沈砚舟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看似闲适,指尖却在膝盖上轻轻摩挲——那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念念……”他刚开口,就被许知意打断。
“沈总,我们还是先说清楚。”她抬眼,眼底的情绪已经敛得干净,只剩一片冰封的平静,“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见她。”沈砚舟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作为父亲,我有这个权利。”
“权利?”许知意笑了,笑意却像淬了冰的刀片,“沈砚舟,你签离婚协议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有这个权利?”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他把协议推到她面前,钢笔放在旁边,笔帽都没打开。她问“为什么”,他说“温若需要我”;她问“我们的家呢”,他说“你想要什么,钱还是房子,我都可以给你”。
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怀了孕,只当是一场耗尽真心的笑话。直到一个月后,孕检单上的“阳性”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醒了她——原来这场笑话里,还有一个无辜的生命。
“当年的事,是我错了。”沈砚舟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疲惫,“但念念是无辜的,她不该活在谎言里。”
“谎言?”许知意猛地站起身,防尘布被带起,灰尘在光柱里疯狂舞动,“谁的谎言?是你在我生产时守着温若的谎言,还是她拿着伪造的病历骗你的谎言?沈砚舟,你现在跟我谈‘无辜’,不觉得可笑吗?”
这些话,她憋了三年。在无数个独自崩溃的夜晚,她对着月亮骂过他,恨过他,可当真正面对他时,才发现所有的怨怼都化作了密密麻麻的疼。
沈砚舟的脸色霎时惨白,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攥成拳头,指节泛白。他站起身,想去碰她,却被她猛地躲开。
“别碰我。”她后退几步,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我今天回来,只是想跟你说清楚——‘知意工坊’和沈氏的合作,我会让助理终止。念念是我一个人的女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走到玄关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鞋柜顶层——那里放着一个落满灰尘的相框。她走过去,轻轻吹掉上面的灰。
相框里是他们的婚纱照。她穿着白色婚纱,笑得一脸灿烂,依偎在他怀里。那时的沈砚舟,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低头看着她,仿佛她是全世界。
许知意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猛地将相框扣在鞋柜上,转身冲出别墅。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站在台阶上,看着庭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玉兰树。三年前她走时,还需要两个人才能合抱,如今已经长得参天蔽日,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嘲笑着她曾经的天真。
车子引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砚舟的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用。”许知意别开脸,“沈总还是多花点时间在温小姐身上吧,别辜负了当年的‘深情’。”
沈砚舟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淬了冰的刀:“许知意,你非要这样吗?”
“是你逼我的。”她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路口。
出租车驶离别墅区时,许知意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沈砚舟还站在别墅门口,身形孤冷,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阳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带不走丝毫寒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慕尼黑保姆发来的视频。许知意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妈妈!”屏幕里的念念举着蜡笔画,兴奋地晃着,“你看,这是念念画的城堡,等妈妈回来,我们一起住进去好不好?”
“好。”许知意的声音瞬间软下来,眼底的冰霜融化成温柔的水,“念念乖,妈妈很快就回去了。”
挂了视频,她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知道的是,别墅二楼的落地窗前,沈砚舟正看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回神。
助理递上一份文件:“沈总,‘知意工坊’的运营报告,还有……小小姐的详细资料。”
沈砚舟接过文件,指尖抚过念念的出生日期——正是他签离婚协议的一个月后。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许知意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但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一点点焐热她冰封的心。
这场迟到了三年的追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