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阶雪
第十三章
暮色渐浓,听松院的灯笼刚被点亮,暖黄的光透过窗纱洒在案上,将那叠刚整理好的“永康侯党羽名录”映得格外清晰。张泽禹正低头在名录上标注京中勋贵的关联,忽觉指尖一阵发麻,随即喉头泛起淡淡的腥甜——白日里喝的那碗冰镇酸梅汤,竟被人动了手脚。
他强撑着身子扶住桌沿,目光扫过案角那只白瓷碗,碗底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青黑色痕迹——是“牵机散”的余毒!此毒初发时只觉发麻乏力,若不及时解毒,半个时辰后便会四肢抽搐、气绝身亡。
“公子!您怎么了?”守在门外的春桃听见动静进来,见他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扶住他,指尖触到他的手,竟凉得像冰。
“酸梅汤……是谁送来的?”张泽禹声音发颤,却仍强撑着追问——白日里他特意让春桃盯着厨房,按说不该出纰漏。
“是厨房新来的刘丫头送来的!她说赵婶倒台后,厨房缺人手,李嬷嬷让她来帮忙的!”春桃话音刚落,就见墨竹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枚银簪,簪尖泛着青黑:“公子!酸梅汤里有毒!刘丫头已经不见踪影,李嬷嬷说根本没让她送汤过来,她是冒充的!”
张泽禹心里一沉——这冒充的丫头能混进厨房,还精准找到机会下毒,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扶着春桃的手坐下,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吞下——这是他早让太医院王院判准备的解毒丸,能暂解百毒,却需半个时辰才能起效。
“墨竹,立刻封锁王府所有出口,严查进出的人,尤其是穿着下人衣裳的年轻女子!另外,去查刘丫头的底细,看看她是谁的人!”张泽禹缓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春桃,你去把府里所有管事都叫到正厅,就说我有要事宣布——敢不来的,按‘通敌’论处!”
两人领命而去,张泽禹靠在椅上闭目养神,脑海里飞速闪过近期的事:柳氏余党刚清,永康侯倒台,京里还有不少勋贵心怀不满,最有可能动手的,便是与永康侯联姻的“定远侯府”——定远侯的女儿嫁给了永康侯的长子,如今永康侯被抓,他们定是想杀了他,给张极一个下马威。
半个时辰后,解毒丸渐渐起效,喉头的腥甜退去,张泽禹扶着桌沿起身,刚走到正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定远侯府安插在王府的“账房先生”周管事,正借着“府门封锁影响采买”为由,与负责护卫的侍卫争吵,言语间满是挑衅。
“周管事倒是关心王府采买,只是不知,你是否也关心‘谁给本公子下的毒’?”张泽禹走进正厅,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周管事见他进来,脸色瞬间变了,却仍强装镇定:“公子说笑了,老奴只是担心府里的用度,怎会关心这些事?”
“是吗?”张泽禹走到他面前,将那只白瓷碗扔在他脚下,“这碗酸梅汤里的‘牵机散’,是你让刘丫头下的吧?她冒充厨房下人混进来,若不是你在账房那边放行,她怎会轻易绕过侍卫?”
周管事脸色惨白,却仍嘴硬:“公子无凭无据,怎能污蔑老奴?老奴在王府待了五年,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忠心耿耿?”张泽禹冷笑一声,让墨竹把一叠书信扔在他面前,“这是你与定远侯府管家的往来书信,里面写着‘若能除张泽禹,定保你升任定远侯府总管’,你还敢说自己忠心耿耿?”
周管事看着那些书信,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求饶:“公子饶命!是定远侯逼我的!他说若是我不照做,就杀了我的家人!求公子饶我一命!”
“饶你一命?”张泽禹语气冷了几分,“你给我下毒时,怎没想过饶我一命?来人,把周管事绑起来,送到大理寺,让他们好好查查他与定远侯府的勾结!另外,通知大理寺卿,立刻派人去定远侯府,搜捕刘丫头和定远侯的党羽!”
侍卫上前将周管事押走,正厅里的其他管事吓得浑身发抖,纷纷跪地求饶:“公子饶命!我们绝不敢与外人勾结,求公子相信我们!”
“你们是否忠心,本公子自有判断。”张泽禹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带着几分警告,“今日之事,算是给你们提个醒——瑞王府容不下二心之人,若是再有人敢暗中勾结外人、谋害主子,周管事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连忙磕头谢恩,纷纷表示定会忠心耿耿,绝不敢有异心。张泽禹看着他们的模样,心里没有半分同情——这些人大多是京中勋贵安插的眼线,若不借机震慑,迟早还会出乱子。
处理完府里的事,张泽禹刚回到听松院,就见张极匆匆进来,脸上满是担忧:“泽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墨竹说你被人下毒,可把我吓坏了!”
张泽禹笑着摇摇头,伸手握住他的手:“殿下放心,我没事,多亏了之前准备的解毒丸。定远侯府的周管事已经被抓了,刘丫头也在定远侯府被搜捕归案,这次我们不仅能扳倒定远侯府,还能趁机清了京里其他勋贵安插在王府的眼线。”
张极看着他眼底的光,既心疼又欣赏:“你总是这样,明明受了委屈,还想着谋划。往后不许再这么冒险,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本王,我们一起面对。”
“好,我听殿下的。”张泽禹靠在他怀里,语气带着几分撒娇,“不过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我们不仅清了王府的内患,还能借着定远侯府的事,向圣上证明京里的勋贵仍有反心,让圣上更倚重我们。”
张极低头在他发顶落下一个轻吻,语气带着几分郑重:“等扳倒了定远侯府,我们就举行大婚。到时候,本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本王唯一的王妃,谁也不能伤害你!”
夜色渐深,听松院的灯笼依旧亮着,暖黄的光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庭院里的石榴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香气弥漫,像在为他们的胜利喝彩。他们知道,宅门里的暗涌从未停止,朝堂上的博弈仍需努力。但他们不再害怕,因为他们是彼此最信任的盟友,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往后的岁月里,他们会一起掌内院、谋朝局,一起守着江南的盐权与漕运,一起在这金阶之上,迎着风雨,护着山河,也护着彼此,将所有的暗算与阴谋,都化作相守的底气,书写一段属于他们的、既有宅斗锋芒,又有野心壮阔的传奇。
夜色彻底漫过瑞王府的朱墙,听松院的烛火却亮得刺眼。张泽禹靠在软榻上,指尖还残留着解毒丸的微苦,目光落在墨竹刚送来的密报上——定远侯府被搜出的不仅有刘丫头,还有半箱未开封的“牵机散”,以及一封写给“废太子旧部”的密信,信里竟计划在三日后的“百官祭天”大典上,借混乱行刺张极。
“殿下,定远侯府的胆子太大了,竟连祭天大典都敢算计!”张泽禹将密信递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他们以为杀了您,就能扶持废太子旧部夺权,却忘了圣上早对废太子一党恨之入骨,这不过是自寻死路。”
张极接过密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底怒意翻涌:“这群乱臣贼子!若不是你机警,不仅你要遭毒手,连祭天大典都要出乱子!明日我就带着密信进宫,奏请圣上即刻抄查定远侯府,把所有党羽一网打尽!”
“殿下别急。”张泽禹伸手按住他的手,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祭天大典是个好机会。我们可以假意按兵不动,让定远侯府以为计划能成,等他们在大典上动手时,再让锦衣卫当场拿下——这样既能人赃并获,让他们无从狡辩,还能在百官面前彰显殿下的忠勇,让圣上更信任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我们可以提前通知大理寺卿,让他安排人手盯着废太子旧部的动向;再让兄长从江南调一批可靠的漕运护卫进京,伪装成京城的百姓,暗中保护大典的安全。这样一来,不管定远侯府有多少后手,都能应付。”
张极看着他清晰的布局,心里的怒意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欣赏:“好,就按你说的办!明日我进宫只字不提密信的事,只说‘祭天大典需加强安保’,引定远侯府放松警惕。”
第二日,张极进宫面圣,果然只奏请加强祭天大典的安保,圣上当即准了,还让张极负责统筹大典的护卫工作。消息传到定远侯府,定远侯果然以为张极没察觉计划,连忙召集党羽,敲定了大典上的行刺细节——让废太子旧部伪装成乐师,在演奏时突然发难,刺杀张极。
而此时的瑞王府里,张泽禹正忙着清理府中最后一批“隐患”——他让人把之前周管事的供词拿出来,逐一核对府里管事的名单,发现负责王府车马的孙管事,竟也是定远侯安插的眼线,每年都会借着“采买车马”的名义,给定远侯府送银子。
“把孙管事带过来。”张泽禹坐在正厅的主位上,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孙管事进来时,还不知道周管事已经招认,依旧一副恭敬的模样:“公子找老奴,可是有车马方面的事要吩咐?”
“你给定远侯府送银子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跟本公子‘吩咐’一声?”张泽禹将周管事的供词扔在他面前,“周管事已经招了,你每年借着采买车马贪墨王府的银子,还帮定远侯府传递消息,这些事你敢不认?”
孙管事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哭着求饶:“公子饶命!老奴是被定远侯逼的!他说若是老奴不照做,就把老奴贪墨的事捅出去,让老奴全家都没活路!求公子饶老奴一次!”
“饶你可以,但你得帮我们做一件事。”张泽禹语气冷了几分,“你去给定远侯府送信,说‘乐师已安排妥当,大典上定会按计划行事’,让他们放心。事成之后,我可以饶你一命,还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带着家人离开京城。”
孙管事别无选择,只能答应,立刻写了信,让人送到定远侯府。定远侯见信,彻底放下心来,只等着大典那天动手。
很快就到了祭天大典的日子,京郊的天坛前人山人海,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排列,圣上站在天坛的最高处,准备祭天。张极站在圣上身边,目光看似落在祭天的礼仪上,实则在暗中观察着下方的乐师——那些乐师的手都在不自觉地发抖,显然是紧张。
就在祭天仪式进行到一半,乐师们开始演奏时,一个穿着红色乐服的人突然从乐器里抽出一把短刀,朝着张极冲了过去,嘴里喊着:“张极!拿命来!”
可他刚冲出去两步,就被早已埋伏好的锦衣卫按倒在地。紧接着,其他伪装成乐师的废太子旧部也想发难,却被周围的“百姓”——也就是江南调来的漕运护卫——一一制服。
定远侯坐在百官之中,见行刺失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刚想起身逃跑,就被大理寺卿带人拦住:“定远侯,你勾结废太子旧部,意图在祭天大典上行刺瑞王,证据确凿,跟我们走一趟吧!”
定远侯还想狡辩,却见张极拿着他写给废太子旧部的密信走了过来,语气冷冽:“定远侯,这封信是从你府里搜出来的,上面还有你的亲笔签名,你还想狡辩吗?”
铁证如山,定远侯再也无法抵赖,只能被锦衣卫押走。百官见此情景,纷纷上前向张极道贺,称赞他“忠勇过人”,圣上也龙颜大悦,当场下旨,让张极负责彻查定远侯府的党羽,还赐了张极“镇国将军”的封号。
大典结束后,张极回到瑞王府,刚走进听松院,就见张泽禹站在庭院里等着他,脸上带着笑意。“殿下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顺利!”张极走上前,一把将他抱住,语气里满是兴奋,“定远侯和废太子旧部都被抓住了,圣上还封了我‘镇国将军’!这都是你的功劳!”
张泽禹靠在他怀里,笑着摇摇头:“是殿下信任我,不然我也没法施展这些谋划。现在京里的勋贵势力基本被清除,江南的盐权和漕运也在我们手里,我们终于可以安心筹备大婚了。”
张极低头看着他,眼底满是温柔:“好,明日我就奏请圣上,定大婚的日子!我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我,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张极唯一的王妃!”
夜色渐深,庭院里的烛火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石榴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香气弥漫。他们知道,宅门里的暗涌终于彻底平息,朝堂上的博弈也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往后的岁月里,他们会一起掌内院、谋朝局,一起守着江南的盐权与漕运,一起在这金阶之上,迎着风雨,护着山河,也护着彼此,将所有的暗算与阴谋,都化作相守的底气,书写一段属于他们的、既有宅斗锋芒,又有野心壮阔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