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闯入者与心湖
阮陶陶的手机在甜品店的玻璃桌面上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时,她正用小勺将一块提拉米苏的边角刮下来,奶油沾在勺尖,泛着柔润的光。
“谁呀?”对面的苏青正低头搅着热可可,闻言抬眼问了句。她今天穿了件藕粉色的针织衫,头发梳得整齐,看着文静又舒服。
阮陶陶瞥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才拿起手机。是顾宴臣的消息:“城郊湖畔营地新修整过,上次跟你说的朋友陆泽组了个露营局,人不多。周六有空吗?我去接你。”
她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回了个“可以”,又补充一句:“我和朋友一起,方便吗?”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顾宴臣的回复就来了:“方便,没问题。”
阮陶陶放下手机,见苏青正好奇地看着她,便笑了笑:“周六去露营?有人约。”
“露营?”苏青眼睛亮了亮,热可可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谁呀?”
“顾宴臣。”阮陶陶说得轻描淡写,像只是提了个寻常朋友的名字。
苏青手里的勺子顿了顿,眨了眨眼:“顾宴臣?是那个演员顾宴臣吗?”她显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料到会是他,语气里带了点惊讶,小声问,“你们……很熟了?”
“不算熟,之前合作过,算是朋友。”阮陶陶没多说,只把手机揣回包里,“去不去?听说那边风景不错。”
“去啊!”苏青立刻点头,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笑了笑说,“第一次见他,会不会太拘谨呀?”
“他不是难相处的人。”阮陶陶安抚道,指尖又拈起小勺,慢悠悠地吃起了提拉米苏。
周六清晨,顾宴臣的车准时停在甜品店门口。阮陶陶和苏青刚走到门口,车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顾宴臣站在车边,身上是件简单的浅灰色夹克,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他的目光先落在阮陶陶身上——她穿了件米白色的薄风衣,牛仔裤裹着纤细的脚踝,头发松松地披在肩上,风一吹,发梢微微晃动。
“早。”他先开口,声音比平时听着温和些。
“早。”阮陶陶回了句,侧身介绍,“这是我朋友,苏青。”
苏青弯了弯眼,礼貌地颔首:“顾先生好,我是苏青。”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初次见面的拘谨。
顾宴臣对她点了点头:“你好。上车吧。”
苏青识趣地坐进了后座,阮陶陶便拉开了副驾的车门。车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顾宴臣发动车子时,侧头问她:“没睡够?”
“还好。”阮陶陶转头看他,晨光落在他侧脸,能看清他下颌线的弧度,“倒是你,不用赶早班机?”
“这周没行程。”他目视前方,唇角却似乎弯了弯,“特意留了时间。”
这话没头没尾,却让阮陶陶指尖微顿。她没接话,转头看向窗外。
营地在一片临湖的草坪上,陆泽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穿了件亮色的衬衫,看见他们来,笑着迎上来,目光在阮陶陶身上转了圈,眼睛亮了亮:“这位就是阮小姐吧?长的真好看。”
阮陶陶没接他的话,只淡淡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陆泽也不尴尬,又转向苏青,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问候,随即又凑回阮陶陶身边:“阮小姐,我叫陆泽,是顾宴臣发小。说起来,我最近开了家小茶馆,茶点做得还行,改天有空,单独约你去尝尝?”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苏青在旁边端着笑,没插话。
阮陶陶没应声,只拿起旁边的一个空玻璃杯,走到湖边去接水,动作从容得像没听见。湖风拂起她的发梢,她低头时,侧脸的线条柔和又疏离。
陆泽碰了个软钉子,正想再说点什么,却见顾宴臣不知何时站到了阮陶陶身边,伸手替她挡了挡湖边的风,低声问:“水凉,别多接。”
他语气平常,却不动声色地把阮陶陶护在了身后,目光扫过陆泽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淡。陆泽识趣地闭了嘴,讪讪地转身去摆弄烤架了。
阮陶陶握着水杯转过身,看了眼顾宴臣,他正望着陆泽的方向,眉头微蹙。她没说话,只把水杯递到他面前:“不渴?”
顾宴臣转头,目光落在她递过来的水杯上,顿了瞬,接了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腹,温温的。“还好。”他低声道,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停,才移开。
下午几人坐在野餐垫上说话,苏青偶尔会和陆泽搭几句话,声音轻柔,举止也文静,却并不显得沉闷,偶尔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是讨喜。
阮陶陶没怎么说话,只靠在垫上,手里拈着片芦苇叶,慢悠悠地撕着叶边。顾宴臣坐在她旁边,目光时不时落在她手上——她撕得慢,指尖灵巧,碎叶落在草地上,像撒了把细绿的星子。
“去划船吗?”他忽然低声问。
阮陶陶抬眸:“好啊。”
两人走到湖边,顾宴臣先上了船,伸手扶她。她搭着他的手,轻轻一跃,船晃了晃,她顺势稳住身形,指尖在他掌心擦过,快得像无意。
船划到湖中央时,风停了,水面静得像面镜子。顾宴臣握着桨,慢慢划着,阳光落在阮陶陶发顶,泛着浅金。“这里风景真好。”她轻声道。
“你喜欢就好。”顾宴臣看着她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垂着眼时,在眼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他忽然想起陆泽刚才的话,心里那点莫名的闷意又冒了上来,低声问:“陆泽刚才……”
“嗯?”阮陶陶转头看他。
“没什么。”他把话咽了回去,只道,“风要来了,往回划?”
她应了声好,调转船头时,桨碰着水面,溅起几滴水珠,落在她手背上。
回去的路上,苏青靠在后座睡着了,呼吸轻浅。车厢里只剩轻音乐,和车轮碾过路面的轻响。快到阮陶陶公寓楼下时,顾宴臣忽然开口:“今天……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阮陶陶转头看他,窗外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多谢你,宴臣。”
她没再叫“顾先生”,这声“宴臣”轻得像风,却让顾宴臣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他侧头看她,她正望着他,眼里映着车外的灯,亮得很。
他喉结滚了滚,鬼使神差地问:“陶陶,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问出口又觉得唐突,正想找补,却见阮陶陶往前倾了倾身,离得近了些,能看清她眼底的光。她没立刻答,只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声音清润又笃定:“有在追的人。”
顾宴臣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的目光还落在他脸上,没移开,唇角那点笑意浅淡却清晰,像在说什么不言而喻的事。车厢里的音乐还在淌,可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擂鼓似的,撞得胸腔发疼。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含着点疏离的、清润的眼睛,此刻里面映着他的影子。
他忽然懂了。
车停在楼下,苏青还没醒。阮陶陶推开车门时,回头对他弯了弯眼:“晚安,宴臣。”
“晚安。”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哑。
看着她扶着苏青走进楼道,顾宴臣坐在车里,没立刻发动。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跳得又快又重。窗外的风飘进来,带着点她身上的、淡淡的草木香。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眼底的光,亮得像落了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