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苏辰成了夜跑队里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他依旧踩点到，甚至偶尔迟到几分钟，对杭末的集合口令置若罔闻。跑步时，他像一颗不可控的流星，时而懒洋洋地吊在队尾，时而又毫无征兆地突然加速冲刺，在队伍中掀起一阵混乱的波澜。他很少参与集体拉伸，常常是跑完最后一圈，便径直走到场边，拧开一瓶运动饮料，自顾自地喝着，眼神放空地望向远处，仿佛周围的热闹与他无关。
杭末尝试过再次沟通，得到的依旧是苏辰那种带着刺人锋芒的笑容和轻飘飘的“知道了”。规则在他面前，仿佛只是贴在墙上的废纸。
矛盾终于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升级。杭末正带着队伍进行例行的跑后拉伸，大家围成一个大圈，做着放松动作。苏辰却独自靠在跑道边的铁围栏上，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屏幕幽蓝的光映亮了他专注的侧脸。
“苏辰！”杭末的声音在夜晚空旷的操场上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放下手机！拉伸时间！”
苏辰仿佛没听见，指尖依旧在屏幕上跳跃着。
“苏辰！”杭末提高了音量，几步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周围的同学都停下了动作，目光聚焦过来，空气骤然绷紧。
苏辰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眼皮懒懒地撩起，看了杭末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丑。他非但没有收起手机，反而当着杭末的面，慢条斯理地按下了播放键。一阵激烈躁动的摇滚乐声猛地从他校服口袋里炸了出来，鼓点强劲，电吉他失真撕裂着空气，在寂静的操场上显得异常刺耳和突兀。
“你！”杭末的怒火腾地烧到了顶点，声音因极致的克制而微微发颤，“校规明令禁止在教学区使用手机外放！更别说现在！立刻关掉！”
林沐霄和元泽立刻围了上来。林沐霄的脸色铁青，拳头在身侧攥紧。元泽皱着眉，试图打圆场：“苏辰，快收起来，被值班老师听见就完了！”
苏辰的目光扫过愤怒的杭末、冰冷的林沐霄和试图劝解的元泽，嘴角勾起一个充满嘲弄的弧度。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挑衅似的将手机音量又调大了一格。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更加放肆地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也冲击着杭末竭力维持的秩序底线。
“规矩，规矩，”苏辰的声音混在激烈的鼓点里，充满了不屑，“你们除了会说这两个字，还会什么？跑步是自由的，懂吗？不是戴着镣铐跳舞！”他晃了晃手机，“听首歌而已，至于吗？”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杭末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嘈杂的音乐，“校长特批我们跑步，是信任我们能自律！你这样做，是在毁掉所有人的机会！立刻关掉！不然就离开夜跑队！”他指向操场大门的方向，指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离开？”苏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站直身体，逼近杭末一步，两人几乎鼻尖相对，火药味浓得一点即燃，“你以为你是谁？夜跑队是你家开的？呵，走就走！跟你们这群被规矩绑住手脚的木头人跑步，没劲透了！”他狠狠按下停止键，刺耳的音乐戛然而止，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他一把抓起扔在围栏上的外套，看也不看众人，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操场，荧光绿的鞋底踏在冰冷的混凝土地面上，发出决绝而响亮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杭末紧绷的神经上。
杭末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冬夜的寒气吸入肺腑，带着刀割般的痛。身后是几十双眼睛，沉默地看着他，那目光里有担忧，有茫然，也有对他权威的无声审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重压，仿佛脚下坚实的跑道正在寸寸龟裂。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身，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继续拉伸。”
那晚的月光格外惨白，冷冷地铺在跑道上，也铺在杭末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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