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陪着沙瑞金走向电梯厅，两人低声交谈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陈临星僵在原地。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把这归结于李达康间歇性、无理由的脾气发作。她甩甩头，赶紧小跑着跟上。

接下来的行程紧凑而高效。

沙瑞金在李达康的陪同下视察了市委几个核心部门，又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座谈会。

陈临星作为秘书，全程跟在稍远一些的位置，手里拿着笔记本，随时准备记录或应对询问。她尽量让自己降低存在感。

但她很快发现，那位新来的沙书记，目光似乎总会不经意地扫过她所在的方向。

不是那种严厉的审视，而是一种带着温和笑意的、停留时间略长的关注。

偶尔在走廊转角，或是会议间歇，沙瑞金甚至会特意停下脚步，温和地问她一两句：“临星同志，还适应京州的气候吗？”“工作强度能跟上吗？”

语气亲切自然，完全是领导关心下属的姿态。但那双深邃的眼睛，让陈临星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只能更加谨慎地回答：“谢谢沙书记关心，都很好。”

李达康始终陪在沙瑞金身边，面色沉静，应对自如，汇报工作条理清晰。

只是，每当沙瑞金的目光转向陈临星，或是开口与她说话时，李达康侧脸的下颌线似乎会绷得更紧一些。

他并不会打断，也不会看向陈临星，但周身那股本就偏低的气压，会无声地再沉降几度。

陈临星甚至能感觉到，他拿着文件的手指，会无意识地收紧。

临近中午，视察告一段落。

沙瑞金显得很满意，对李达康笑道：“达康同志，京州市委的工作很有成效，干部队伍的精神面貌也很好嘛。”

他话锋一转，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又飘向了站在李达康侧后方的陈临星：“尤其是年轻同志，很有朝气，看着就让人高兴。要好好培养啊！”

李达康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平稳：“沙书记过奖了，都是分内工作。食堂准备了便餐，沙书记请。”

他动作流畅，恰好挡住了沙瑞金看向陈临星的视线。

沙瑞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迈步向前。

李达康紧随其后。

经过陈临星身边时，他脚步未停，目光更是没有一丝偏移，仿佛她不存在。

但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陈临星清晰地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甚至，他手臂摆动时，撞了一下她抱着笔记本的手臂！

带着一种明确的警告意味！

陈临星被撞得胳膊一麻，笔记本差点脱手！她愕然抬头，只看到李达康头也不回的背影，快步跟上沙瑞金。

陈临星捂着发麻的手臂，愣在原地。

心里那点因为沙瑞金关注而产生的忐忑瞬间被一股怒火取代！

他绝对是故意的！

可她甚至没法质问！难道要冲上去说“李书记你刚才撞到我了”？

她磨了磨后槽牙，看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气得胸口起伏。

这老古董！阴晴不定！莫名其妙！

她深吸几口气，压下怒火，认命地快步跟上去。

还得去安排午餐的细节呢！秘书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尤其是摊上这么个上司！

午餐安排在市委小食堂的包厢。

陈临星提前检查过菜单和座位，确认无误后，便站在包厢外候着，随时等待吩咐。

里面传来两位书记交谈的声音，气氛似乎还算融洽。

过了一会儿，服务人员开始上菜。

李达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比平时似乎更低沉一些：“陈秘书！进来倒茶！”

陈临星立刻应声，推门进去。

包厢里，沙瑞金坐在主位，李达康陪坐在侧。桌上已经摆了几样精致的菜肴。

陈临星拿起桌上的茶壶，先走到沙瑞金身边，微微躬身：“沙书记，请用茶。”

沙瑞金微笑着颔首，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谢谢临星同志。”

陈临星保持礼貌的微笑，转到李达康这边。

她刚拿起茶壶，准备给他斟茶。

李达康却突然伸出手，不是递杯子，而是直接、近乎粗鲁地一把从她手里拿过了茶壶！

动作快得让陈临星一愣，手指还保持着握壶的姿势僵在半空。

“我自己来。”李达康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绪。他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地拿起自己的茶杯，倒满了茶，然后将茶壶重重地放回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整个过程，他周身都散发着一股“离我远点”的生人勿近气息。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有点凝滞。

沙瑞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在李达康紧绷的侧脸和陈临星错愕的表情之间扫了一个来回。仿佛什么都没察觉：“达康同志，来，尝尝这个菜。”

陈临星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还微微举着，进退两难。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李达康。

她咬住下唇，默默收回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包厢，轻轻带上门。

站在包厢门外，陈临星靠着墙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心里那股委屈和怒火交织翻滚，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到底怎么回事？！从早上开始就阴阳怪气！现在更是直接给她难堪！

她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他粗暴推开的手，指尖微微发抖。

沙瑞金温和的目光和李达康冰冷的侧脸在她脑海里交替闪现。

一个荒谬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难道？他是因为沙书记……

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她猛地摇头甩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达康那种工作机器、老古董、暴脾气！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闹别扭？

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对！肯定是她哪里又不知不觉惹到他了！

陈临星烦躁地抓了抓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

这秘书当得，简直像是在雷区跳舞！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