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陈奉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星星?怎么了?慢慢说!达康他怎么你了?!”
陈临星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哽咽,语无伦次地控诉:“他之前天天骂我!挑刺!我快累死了!然后我晕倒了。现在他又不让我走!还给我送汤!爸!他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我害怕!我要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陈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哭笑不得的语气:“他给你送汤?”
“嗯!”陈临星用力点头,“一个保温桶!肯定不是食堂的!他亲自拿过来的!爸,他到底想干嘛啊?!”
陈奉在那头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古怪:“这个李达康还真是……”他顿了顿,“星星,你别怕。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这样,你先别急,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爸!你别打!”陈临星急了,“他要是知道我给你打电话告状,肯定更生气了!”
“放心,爸有数。你就在宿舍好好待着,哪儿也别去,等我消息。”
说完,不等陈临星再反对,陈奉就挂了电话。
陈临星握着手机,心里七上八下。父亲的反应怎么好像并不意外?甚至有点了然?
与此同时,市委书记办公室。
李达康正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
地上扔着几份他刚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的文件。桌上的茶早就凉透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把她逼到那个地步!现在又像个蠢货一样,用这种笨拙可笑的方式试图弥补?挽回?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精神分裂的疯子!
就在这时,他放在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响了。铃声尖锐,打破了一室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皱眉看去,来电显示【陈奉】。
李达康的脚步猛地顿住!
陈奉?!他怎么会这个时间打来?
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喉咙发紧,他甚至有点不敢去接这个电话。
铃声响个不停,回荡在办公室里。
李达康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刑场一样,大步走过去,抓起了手机。
“老陈?”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平稳。
电话那头,陈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达康啊,没打扰你工作吧?”
“没有。什么事?”李达康的心悬得更高了。
“也没什么大事,”陈奉慢悠悠地说,“就是刚跟我家那丫头通了电话,哭得稀里哗啦的,说什么都要回家,拦都拦不住啊。”
李达康的心脏猛地一沉!果然!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陈奉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继续用一种半开玩笑但实则敲打的语气说道:“我说达康啊,我家那丫头呢,是有点任性,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你该骂就骂,该训就训,我这当爸的绝对没二话!但是……”
“你这又骂又吓的,最后还把人给吓病了,晕办公室了?是不是有点过了?老伙计,我知道你要求严,但也不能把我闺女往死里练吧?她妈走得早,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真要出点什么事,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啊。”
李达康眼前再次闪过陈临星晕倒在他面前的画面,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老陈,这件事是我处理得不好。”他艰难地承认,“我没控制好情绪。”
电话那头的陈奉沉默了几秒,似乎对他的直接认错有些意外。
随即,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唉,咱们这么多年老交情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工作狂,要求严,眼里揉不得沙子。星星那孩子随我,倔,你们俩凑一块,简直水火不容。”
“但是达康啊,”陈奉的语气再次变得语重心长,“孩子还小,刚出校门,很多事不懂。你得多担待,多引导。方式方法是不是可以稍微温和一点?”
“嗯。”李达康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她现在闹着要辞职,你看……”陈奉把问题抛了回来。
李达康脱口而出:“不能辞!”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立刻强行压下语气里的急迫,“她的能力还是有的,只是需要磨练。现在辞职,半途而废,对她的发展不好。”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
“行,既然你这么看重她,愿意再带带她,那我这个当爸的也不好再说什么。”陈奉爽快地说,“那丫头那边,我去哄。但是达康啊……”
他拖长了语调:“我可就把闺女交给你了。你答应我,可得稳稳当当地给我带出来。不能再出昨天那种吓人的情况了。”
“你放心。”他声音低沉而沙哑,“不会再有下次了。”
“成!那就这样!我给她打电话去!”陈奉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李达康久久没有放下电话。
他缓缓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那个朝着家属院方向的小路。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改变。不能再这样下去。
可是该怎么做?他这辈子几乎从来没学过如何“温和”地对待一个人,尤其是一个让他不知所措的人。
宿舍里,陈临星正坐立不安,父亲的电话就打回来了。
“星星啊,”陈奉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不少,“我跟达康通过电话了。”
“爸!你怎么真打了?!他说什么了?是不是更生气了?”陈临星急道。
“没有没有,”陈奉笑道,“他承认自己之前态度不好,方式方法有问题。他也肯定了你的能力,希望你能留下继续锻炼。”
陈临星愣住了:“他真这么说?”
“爸还能骗你?他就是那么个驴脾气,工作起来六亲不认,压力大了说话就难听。其实心里还是惜才的。你看,他都知道给你送汤道歉了。”
“所以啊,星星,再坚持坚持?”陈奉劝道,“跟着他确实能学到真东西,就是过程辛苦点。爸相信你能处理好。真要受了委屈,爸随时给你撑腰,好不好?”
父亲的话像一颗定心丸,暂时压下了陈临星的不安。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那,那我再试试?”
“哎!这就对了!”陈奉高兴地说,“好好干!别丢爸的脸!”
挂了电话,陈临星心情复杂地坐在床边。李达康真的道歉了?还肯定了她的能力?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不可思议!
他之前的反常,真的是因为愧疚?
第二天,陈临星怀着忐忑又有点好奇的心情,硬着头皮再次走进了市委大楼。
她做好了继续被“特殊关照”或者回到以前挨骂状态的心理准备。
然而,李达康的态度再次发生了变化。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好”消失了。
但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冰冷严苛的上司。
他给她分配工作时,语气依旧简洁,却不再咄咄逼人,甚至会补充一句:“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别人。”
她送文件时,他不再吹毛求疵地挑剔格式,只会快速浏览内容,点点头:“放这儿吧。”
偶尔在走廊遇见,他会几不可查地顿一下脚步,目光快速掠过她的脸,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便匆匆离开,不再有多余的言语。
陈临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她心里的恐惧和不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好奇。
她忽然觉得,这个脾气暴躁的市委书记,好像也有点没那么可怕了。
甚至,在某次他因为习惯性想皱眉批评她刚交的报告,又强行忍住,结果把自己憋得咳嗽了一声。
陈临星当时低下头,忍住嘴角那抹快要控制不住扬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