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镇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
木淮迟靠在镇口老槐树下,指腹摩挲着腰间那枚磨得发亮的铁牌。
守备队的徽记,也是他用来压下掌心灼烫的“镇石”
“淮哥,黑石军的探子又在东头晃了”
路轩的大嗓门撞碎雨幕,壮硕的身影踏过水洼,石灰色的皮肤在雨里泛着冷光。
“那几个龟孙子,眼睛都快黏到老槐树上了。”
木淮迟抬眼。
老槐树盘根错节,枝丫歪歪扭扭探向灰蒙蒙的天,树心空了个大洞,却每年开春都准时冒出新绿。
镇上老人说,这树是“地脉眼”,落霞镇能在乱世里苟活,全靠它镇着。
“再等等”他声音很轻,像怕惊了雨,“没动手,就当看不见”
路轩急得挠头,石肌摩擦发出砂纸似的声响:“等?再等他们把树刨了!上回西边那个镇子,就是因为……”
“我知道”木淮迟打断他,掌心的灼烫又烈了几分。
他忘不了三年前那个夜晚。
父亲浑身燃着紫火,像个移动的炼狱,半个城池在哭喊中化为焦土。
那些被火焰舔舐的人脸,至今还在他梦魇里烧。
“异能是原罪”父亲最后对他说的话,成了他的紧箍咒。
雨突然停了。
不是自然停的。
是被一阵沉重的马蹄声“砸”停的。
木淮迟猛地站直,看见远处尘土里,十几个骑着黑马的身影冲过来,铁甲上的“黑石”徽记在阴光下泛着冷光。
黑石军的先锋,来了。
“目标,老槐树!”领头的刀疤脸举起长枪,枪尖直指树心空洞“挖出来,献给铁面大人!”
十几个士兵翻身下马,手里拿着镐头、锯子,直奔老槐树。
镇民们从屋里探出头,惊呼声被恐惧掐在喉咙里。
有人想冲出来,被身边人死死拽住。
“淮哥!”路轩的拳头捏得咯咯响,石肌瞬间硬化“干不干?”
木淮迟盯着那些逼近老槐树的镐头,掌心的灼烫顺着血管爬,像有无数条小火蛇在啃噬骨头。
他看见树洞里藏着的那只瘸腿老猫,正缩在枯枝上发抖。
那是镇里孤儿丫丫喂了半年的猫。
“别碰那棵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不是怕,是憋太久的火,快压不住了。
刀疤脸回头,嗤笑一声:“哪来的野狗吠?给我……”
话没说完,一道火光突然从木淮迟掌心窜出。
不是他想放的。
是火自己跳出来的。
橙红色的火焰像有生命,卷着雨水飞出去,精准地缠上刀疤脸的镐头。
滋啦一声,精铁镐头竟像黄油似的融了,几滴铁水溅在刀疤脸手背上,烫得他惨叫。
所有人都愣了。
包括木淮迟自己。
他的火,从来都是失控的毁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
“异能者!”刀疤脸又惊又喜,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抓住他!铁面大人正缺火系异能者!”
十几个黑石军士兵瞬间围上来,有人抽出腰间弯刀,刀身泛着金属异能特有的冷光。
路轩怒吼着冲上去,石肌硬抗下第一刀,火星溅在他背上,留下一道白印。
“淮哥!动手啊!”
木淮迟看着被围攻的路轩,看着缩在门后发抖的镇民,看着老槐树上那只吓得炸毛的老猫。
掌心的火,烧得更旺了。
这一次,他没再压。
他抬起手,任由火焰顺着手臂蔓延,在指尖凝成一束跳动的光。
“我说了。”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种奇异的笃定“别碰那棵树。”
火焰猛地炸开,像一把撑开的火伞,将冲在最前面的三个士兵罩住。
没有惨叫,只有布料和皮肉被温和灼烧的“滋滋”声。
他们身上的金属铠甲在融化,皮肤却只是泛红。
就像……这火,专门烧异能催生的“硬壳”。
刀疤脸懵了:“怎么可能……”
木淮迟一步步向前,火焰在他脚下画出圈,雨水落进圈里,瞬间蒸发成白雾。
“滚。”
一个字,带着火焰的温度,撞在黑石军士兵的耳膜上。
刀疤脸看着自己正在发烫的铁甲,又看看木淮迟掌心那束越来越亮的火,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丢下一句“我们走”,带着残兵翻身上马,逃得比来时还快。
雨又开始下了,浇在火焰上,却没让它熄灭。
木淮迟抬手,火焰像收到指令似的,温顺地缩回他掌心,只留下一点余温。
路轩张大嘴巴走过来:“淮哥……你这火……”
木淮迟没说话,转头看向老槐树。
树心空洞里,那只瘸腿老猫正探出头,对着他“喵”了一声。
而树洞深处,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一行淡绿色的字,像新抽的嫩芽:
【地脉已醒,择主而事】
风吹过,字又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木淮迟握紧掌心的余温,突然觉得,父亲那句话,可能错了。
异能不是原罪。
或许,它只是把刀。
握在谁手里,怎么用,才是关键。
这时,镇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个穿着青色长裙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伞沿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她看着木淮迟,声音像雨丝般轻:
“这位公子的火,倒是别致。”
木淮迟瞬间警惕起来。
这女人身上,没有异能者的气息,却让他觉得……
比刚才的黑石军更危险。
尤其是她说话时,伞下似乎有微光闪过,像是什么东西,在悄悄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