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细蒙蒙的，把落霞镇罩在一片潮湿的灰里。
木淮迟盯着那把青色油纸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铁牌。
刚才被火焰灼过的掌心，还残留着一种奇异的痒。
“你是谁”他问，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刚收过火的微哑。
伞沿动了动，露出半张脸。
肤色很白，睫毛很长，被雨水打湿了几缕，沾在眼下。
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看着木淮迟时，带着点探究的笑意。
“路过的商人”女子声音轻得像叹息，手里的伞轻轻转了半圈，伞骨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听说落霞镇的老槐树很灵，来拜拜”
路轩凑过来，石肌上的水珠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滚：“商人？我怎么看你不像”他上下打量着她，“这乱世，哪有单身女子敢走这么远的路”
女子没看路轩，视线还停在木淮迟身上，像是对他掌心那点若有若无的火更感兴趣。
“乱世才有机遇啊”她笑了笑，抬手把伞往上举了举，露出完整的脸。
很美，却美得有点不真实，像画里走出来的人，“比如……刚才那位公子，不就抓住了吗”
木淮迟皱眉。
她在说刚才的火。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往后退了半步，挡在老槐树前“落霞镇不欢迎来历不明的人，你走吧”
“走？”女子歪了歪头，伞尖在泥地上轻轻点了点“可我听说，黑石军很快会再来的”
木淮迟心里一沉。
黑石军的动向，她怎么会知道？
“铁面大人很喜欢收集异能者”女子慢悠悠地说，指尖在伞柄上画着圈“尤其是……能克制金属的火”
她顿了顿，看向老槐树“当然，他更喜欢这棵树底下的东西”
路轩猛地攥紧拳头，石肌发出咯吱响：“你到底是谁”
女子终于看向路轩，眼神在他石灰色的皮肤上扫过，像是在评估什么。
“我是谁不重要”她轻声说，“重要的是，你们需要帮助”
“我们不需要”木淮迟立刻打断她，掌心的灼烫又开始隐隐作祟“尤其是你的”
他能感觉到，这女人周围的空气有点不对劲。
雨丝落在她伞周围，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落得特别慢，甚至有几滴，在半空中打了个旋才落地。
这不是异能者的气息，更像……一种错觉。
“别急着拒绝呀”女子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牌，扔给木淮迟。
木淮迟伸手接住，指尖触到木牌的瞬间，突然觉得眼前晃了一下。
不是真的晃。
是他看到的景象，好像被水浸过一样，有点模糊。
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了一下，路轩的脸也变得有点不真切。
“这是……”他猛地晃了晃头，幻象消失了。
手里的木牌很普通，上面刻着一个“青”字。
“青衣盟”路轩突然低呼一声，“你是青衣盟的人”
女子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看着木淮迟：“铁面的主力三天后到，带了能克制火系异能的‘玄冰弹’”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木淮迟耳朵里，“你们守不住的”
木淮迟捏紧木牌，指节泛白。
玄冰弹他听说过，用极北地脉的寒气凝结，专门压制火系异能者，中者会被冻成冰雕。
“你想做什么”他问。
“合作”女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们帮你挡黑石军，你……”她看向老槐树“把地脉分我们一半”
“做梦”路轩吼道：“地脉是落霞镇的命根子”
女子没理会路轩，还是看着木淮迟，眼神像缠人的藤蔓：“你可以拒绝，但三天后，这里会变成第二个焚城”她顿了顿，补了句“就像你父亲当年那样”
木淮迟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知道。
她连父亲的事都知道。
掌心的火突然失控，窜起半尺高，吓得旁边的镇民惊呼出声。
他死死攥住拳头，才没让火焰蔓延开。
“滚”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女子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轻轻笑了笑，转身撑开伞，一步步走向镇外。
她的脚步很轻，踩在水洼里没发出一点声音，像一片被风吹走的叶子。
“我在西边的破庙里等你”她的声音从雨幕里飘过来，带着点虚幻“想通了，就来找我”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雾里，木淮迟才松开手。
掌心的火已经熄灭，只留下几道红色的灼痕。
路轩看着他的手，急道：“淮哥，别信她！青衣盟比黑石军还阴！他们的幻术能把人骗得连亲妈都不认”
木淮迟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老槐树。
树洞深处，那行淡绿色的字又出现了，比刚才更清晰：
【择主而事，非独一人】
风卷着雨丝吹过，字慢慢淡去。
他捏紧手里的“青”字木牌，突然觉得，这落霞镇的雨，可能要下得更大了。
而那把青色油纸伞下的女人，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已经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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