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岁月与回响
又是一年海边花盛开的时节，淡紫色的花瓣铺满了院子角落的花坛。裴玉坐在轮椅上，由裴琰推着，慢慢走过落满花瓣的小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今年的花开得比去年还好。”裴玉轻声说，指尖拂过一朵刚绽放的海边花，花瓣柔软得像绸缎。
“嗯。”裴琰俯身，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银发，“安安说，等他放假回来，就把花坛再扩大些。”
裴玉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这孩子，总想着这些。”
他们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下，裴琰给裴玉盖上薄毯，然后挨着他坐下，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都布满了皱纹，指关节有些僵硬，但无名指上的蔷薇戒指，依旧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海边吗？”裴玉望着远处的天空，眼神有些悠远，“你为了给我捡贝壳，手心被礁石划破了。”
裴琰笑了：“你当时拉着我往回跑，急得脸都红了，像只炸毛的小猫。”
“哪有。”裴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那时候我是担心你感染。”
“是是是。”裴琰顺着他的话，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我的小玉最关心我了。”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被风吹散，却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温柔。
安安带着妻儿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两个老人依偎在藤椅上，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院子里的蔷薇和海边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时光仿佛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爷爷，爷爷。”小孙子挣脱安安的手，跑到裴玉面前，举起手里的画，“您看我画的画！”
画上是两个牵手的老人，站在一片花海中，背景是蓝色的大海和金色的沙滩。虽然线条稚嫩，却充满了童真。
裴玉接过画，仔细看了看，眼眶有些湿润：“画得真好，像极了我们。”
小孙子得意地扬起下巴：“是爸爸教我的！爸爸说，这是爷爷奶奶年轻时的样子。”
安安走过来，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别闹爷爷。”然后他看向裴玉和裴琰，“爸，我们带你们去海边走走吧？天气正好。”
裴琰看了看裴玉，裴玉点了点头：“好啊，很久没去看海了。”
车子驶进沿海公路时，咸湿的海风顺着车窗涌进来，带着熟悉的阳光味道。裴玉靠在裴琰肩上，看着远处翻涌的浪花，像被揉碎的碎银，晃得人睁不开眼。
“还是这么好看。”裴玉轻声说。
“嗯。”裴琰握住他的手，“一直都这么好看。”
他们在沙滩上慢慢走着，裴琰推着轮椅，安安则牵着儿子，跟在他们身后。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规律的声响，像首温柔的摇篮曲。
小孙子在沙滩上跑来跑去，捡着贝壳，时不时举起手里的贝壳大喊：“爷爷，你看这个！”
裴玉笑着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身边的裴琰。
夕阳西下时，他们坐在沙滩上，看着夕阳把海水染成橘红色。小孙子已经在安安怀里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意。
“时间过得真快啊。”裴玉轻声说，“好像昨天我们还在这里捡贝壳，今天就已经老成这样了。”
“不快。”裴琰握住他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过得刚刚好。”
裴玉转过头，看着裴琰布满皱纹的脸，突然笑了：“裴琰，我好像有点累了。”
“那就睡一会儿。”裴琰把他搂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我在这里陪着你。”
裴玉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安详得像个熟睡的孩子。
裴琰抱着他，静静地坐在沙滩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海平面，把天空染成绚丽的橘红色。海浪拍打着沙滩，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又被涨潮的海水抚平，仿佛从未存在过。
“小玉，”他轻声说，声音有些沙哑，“我陪你。”
安安站在不远处，看着父亲抱着爷爷，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地看着，眼眶有些湿润。
他知道，有些爱，不需要言语，却能跨越生死，在时光里留下永恒的回响。
很多年后，小孙子长大了，也成了一名画家。他在整理爷爷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陈旧的盒子。盒子里，放着两枚银色的蔷薇戒指，一张樱花树下的合照，还有一枚从礁石上捡来的贝壳，贝壳的花纹像道温柔的符咒。
盒子底下，压着一张画，画的名字叫《我们》。画上是两个依偎的身影，站在雪地里，旁边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戴着红色的围巾，背景是漫天飞舞的雪花。画的角落，有一行小字：
“时光会老，岁月会逝，但爱不会。”
小孙子拿起那枚贝壳，放在耳边，仿佛听到了海浪的声音，还有两个老人温柔的笑声，在时光里，久久回响。
院子里的蔷薇和海边花，每年都会如期盛开，热烈而奔放，像在诉说着一段跨越山海、历经岁月的爱情。阳光穿过花瓣，落在地上，像撒了把金粉，温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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