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的夜,像一块被冻硬的幕布,星星是冻在里面的碎钻。
登山靴踩进雪窝,吱呀一声,像踩断了某根骨头。
天散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顶,呼出的热气在护目镜上结一层白霜。
耳机里,阿鲸的声音混着风噪:“喂——信号测试——”
“吵死了。”
“别这么冷淡,十八岁就该有十八岁的朝气!”
“把朝气省下来暖脚。”
前方,两束头灯的光柱晃来晃去,像两只迷路的萤火虫。
那是超自然组织“企鹅”派出的先遣小队:
队长——织霜(女,二十七岁,冰属性四级,外号“雪主”)
队员——灰砚(男,二十四岁,岩属性三级,外号“石浪”)
队员——明琅(女,十九岁,风属性二级,外号“羽铃”)
织霜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声音透过耳麦传进天散和阿鲸的频道:
“目标区域就在前面,‘回声谷’。气象站最后一次记录到异常声波是在昨晚二十三点四十二分。”
灰砚把重盾往雪地里一杵:“声波强度能把钢板震裂,偏偏没雪崩,这不科学。”
明琅打了个响指,一缕风卷起雪尘,像一条小白蛇游走在她指尖。
“科学?我们干的就是不科学。”
阿鲸把冰蓝色的护目镜推到头顶,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脸。
“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发小天散,五系全觉,行走的外挂。”
织霜侧头,目光像冰锥:“外挂?企鹅不需要外挂,只需要纪律。”
天散耸肩:“我不归你们管,我只是来还阿鲸一个人情。”
灰砚咧嘴:“那就别拖后腿。”
明琅悄悄凑到天散旁边,小声:“听说你能一次放五种元素?真的假的?”
天散:“假的,其实只能放三种,剩下两种用来暖手。”
明琅:“……”
队伍继续向山谷深处推进。
风忽然停了,像被谁掐断了脖子。
四周只剩心跳。
阿鲸的耳麦里传来“滴——滴——”的警报。
“磁场跳变!强度三级!”
几乎同时,天散的五系共鸣石在口袋里发出震颤,五种颜色轮流闪。
织霜抬手,一块冰镜浮空,映出前方景象——
雪坡中央,立着一座“塔”。
不,不是塔,是“螺旋冰柱”。
冰柱由无数层人体冻结而成,面孔朝外,表情定格在尖叫的一瞬。
最顶端,一只通体透明的生物盘踞。
它像水母,又像放大的雪花,六条触手垂落,末端长着倒钩冰针。
扫描仪自动弹出光幕:
【物种:灾难级·雪缄默(未收录)
危险等级:甲下
特征:以“静默”为猎场,冻结声波范围内所有生物,汲取恐惧为养分
弱点:未知】
灰砚骂了句粗口:“甲下?我们最高纪录才乙上!”
明琅的风刃在掌心炸成碎冰:“怕什么,打就完——”
话音未落,雪缄默的六条触手同时扬起。
世界瞬间失聪。
没有风,没有心跳,连呼吸声都被抽走。
天散只觉耳膜一痛,接着是死寂。
他看见阿鲸张嘴喊他,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雪粒悬浮在空中,像被按下暂停键的电影。
织霜单膝跪地,双手拍在雪面,一道冰纹迅速蔓延,试图在“静默”里撕开裂缝。
灰砚把重盾往地上一砸,岩柱冲天而起,却在半空被冻成冰雕。
明琅的风刃刚离手就碎成晶尘。
雪缄默缓缓下降,触手对准织霜——
下一秒,五道颜色同时亮起。
金、青、蓝、赤、褐,像五把利剑,劈开无声的世界。
天散一步踏出,脚下雪层炸裂。
“听好了,”他的声音在真空中硬生生撕开一条缝,“老子最讨厌别人替我静音。”
金元素凝成细针,万箭齐发;
木元素钻入冰层,藤蔓破冰而生;
水元素化作蒸汽,腾起雾障;
火元素贴地疾走,融雪成河;
土元素隆起高台,将阿鲸等人托上空中。
静默领域出现裂纹,像被重锤砸中的玻璃。
阿鲸双手合十,冰元素在掌心凝结成一柄湛蓝长枪。
“兄弟,给我个落脚点!”
天散抬手,土台猛然倾斜,阿鲸借势冲出,长枪直指雪缄默的核心。
织霜愣了半秒:“……配合得还挺默契。”
灰砚:“别愣着,补位!”
岩盾化为流星锤,砸向触手;
风刃重新凝聚,切向雪缄默的伞盖;
冰镜折射火光,烧出一片蒸汽迷雾。
雪缄默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
众人脑中同时响起玻璃碎裂的幻听。
天散眼前一黑,鼻血滴在雪里,瞬间冻成红豆。
阿鲸的长枪贯穿雪缄默的伞盖,却从另一端透出,像扎进水银。
雪缄默的身体分裂成无数小雪花,每一片都是一张扭曲的人脸。
“它要逃!”明琅大喊。
“逃?”天散冷笑,五指一握。
火元素在空中画圆,木元素缠成囚笼,金元素化作锁链,水元素凝成冰镜,土元素铸成基座——
五系合一,囚天锁地。
雪花撞在五彩囚笼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笑。
阿鲸把冰枪插回背后,喘着白气:“兄弟,能收了吗?”
天散:“再等等,它还没哭够。”
织霜走过来,冰蓝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赞许:“你确实不是外挂,是外挂的爹。”
天散:“谢谢夸奖,能把这句话写进任务报告吗?”
灰砚用盾边敲了敲囚笼:“这东西怎么运回去?总部冷库塞不下。”
明琅举手:“我可以把它吹成冰沙,一人一杯带回去?”
阿鲸:“别闹,会吓坏后勤的。”
天散低头,看着雪缄默在囚笼里慢慢缩成一颗拳头大小的冰核。
冰核里,有张模糊的人脸,正冲他无声咆哮。
他忽然想起林鹿失踪前最后一条动态:
“这里的雪,甜得发苦,像掺了铁锈。”
天散把冰核揣进保温盒,抬头望天。
暴风雪正在酝酿,云层像被撕裂的棉絮。
“走吧,”他轻声说,“雪要下大了。”
阿鲸拍了拍他的肩:“回营地喝一杯?”
“喝热可可,加双倍糖。”
“你不是不怕冷?”
“我怕苦。”
风重新吹起,吹乱一行脚印。
雪山深处,传来第二声尖啸,比先前更近。
众人对视一眼,同时拔出武器。
阿鲸咧嘴:“看来今晚不止一杯的量。”
天散叹气:“真麻烦。”
话虽如此,他指尖的五色光,却亮得像五颗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