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在祖父留下的旧书房里翻到那枚铜钥匙时,窗外的梧桐叶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飘落——不是被风吹动,而是像被无形的手一片片揪下来,在地上堆出厚厚的、泛着青黑色的积叶。
钥匙柄上刻着他看不懂的螺旋纹路,试着插进书桌最底层的抽屉时,指腹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钥匙尖不知何时沁出了血珠,正顺着纹路钻进金属深处,而抽屉“咔嗒”一声弹开的瞬间,整间屋子的光线都开始扭曲。
抽屉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半本泛黄的日记,最后一页用红墨水画着和钥匙相同的螺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别让它们找到第三处褶皱。”
这时,走廊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林野猛地回头,看见祖父的遗像正从墙上滑下来,相框里的黑白照片上,祖父的眼睛正缓缓转向他,嘴角咧开一个不属于逝者的弧度。而地上的梧桐叶,已经漫到了门槛边,叶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祖父去世后的第三十七天,林野终于撬开了书房最里面的那扇储藏室门。
锁芯早就锈死了,他用螺丝刀拧到第三圈时,金属摩擦的尖啸像指甲刮过玻璃,惊得窗台上的吊兰抖落了三片叶子。门轴“吱呀”转动的瞬间,一股混着樟脑丸和霉味的冷气涌出来,在七月的潮湿空气里划出一道白雾。
储藏室比想象中小,堆满了蒙着灰的樟木箱,最顶上摞着几捆泛黄的报纸,日期停留在二十年前。林野踩着木箱往里挪时,脚踝撞到了个硬东西——是个半埋在杂物里的铁皮盒,边角已经锈成了红褐色。
他蹲下来把盒子拽出来,拍掉表面的灰。盒子没有锁,一掀就开了。里面铺着褪色的红绒布,除了几枚生了锈的古钱币,只有一把铜钥匙静静躺在中央。
钥匙比普通家门钥匙稍长,柄端铸着一圈螺旋纹路,不是常见的弹簧状,而是像被人硬生生拧成麻花的金属,纹路深处积着黑垢,摸上去凉得刺骨。林野捏着钥匙转了转,指腹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螺旋最中心藏着个针尖大的凸起,刚才没注意,现在被他按得陷了进去。
“咔”一声轻响,细不可闻。
他正愣神,窗外突然“哗啦”一阵乱响。抬头看,院子里的老梧桐像是被狂风扫过,叶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不是一片两片,而是成簇成簇地坠落,在地面铺出厚厚的一层,叶边泛着不自然的青黑。
更奇怪的是没有风。窗帘纹丝不动,空气像凝固的胶水。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钥匙。铁皮盒被他碰倒在地,古钱币滚出来,其中一枚“当十”铜钱在地板上转了几圈,停在书桌腿边——那书桌是祖父生前用了四十年的老物件,红木的,最底层有个从不上锁的抽屉。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把铜钥匙插进了抽屉的锁孔。
本来只是试试,没想到钥匙和锁芯严丝合缝。轻轻一转,“咔嗒”一声,抽屉开了。
里面是空的,只有一层薄薄的灰。林野皱了皱眉,正要关上,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低头一看,钥匙尖不知何时划破了他的手指,一滴血珠正顺着螺旋纹路往里渗,像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
就在这时,整间屋子的光线猛地暗了下来。
不是傍晚的昏暗,而是像有块巨大的黑布罩在了屋顶,光线扭曲着往中间收缩,墙角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变形,像活物一样蠕动。林野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他猛地转身想往外跑,却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啪……啪……啪……”
声音很慢,像是有人穿着湿透的鞋子在走路,每一步都带着黏腻的水渍声,正一点点朝书房靠近。
林野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死死盯着半开的书房门,手心全是汗。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门口。
没有动静。
他屏住呼吸,握紧了手里的铜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墙上的祖父遗像——那是张放大的黑白照片,祖父穿着中山装,表情严肃地看着前方。
而此刻,照片里祖父的眼睛,正缓缓地、缓缓地转向他,嘴角向上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不属于逝者的笑容。
与此同时,地上的梧桐叶不知何时已经漫过了门槛,青黑色的叶子堆里,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拱动着,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林野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