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得又急又密，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像无数只手在急促地叩门。林宇站在客厅中央，指尖还残留着刚挂断电话的微麻感，苏然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带着一丝他从未听过的犹豫。
“我在老地方等你。”她只说了这句话，背景音里混杂着雨声和模糊的车鸣。
林宇抓起外套冲进雨里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老地方”指的是他们大学时常去的江边咖啡馆。那间藏在梧桐树下的小店，曾见证过他们最青涩的时光。出租车在雨幕中穿行，林宇看着窗外倒退的霓虹，心跳莫名有些快。
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风铃叮当作响。暖黄的灯光驱散了雨夜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林宇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苏然，她穿着米白色的风衣，头发微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高脚杯的杯壁，杯里的柠檬水早已没了气泡。
“等很久了？”林宇在她对面坐下，脱下沾着雨水的外套。
苏然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却比平时更亮：“没有，刚到。”她招手叫来服务员，“他要一杯美式，不加糖。”
林宇有些意外，她居然还记得他的口味。分开的这五年，他们像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很少有交集。要不是上周在行业峰会上偶遇，他甚至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陌生下去。
“为什么突然约我？”林宇开门见山，他不习惯这种带着试探的沉默。
苏然搅动着杯子里的柠檬片，果肉被戳得支离破碎：“上周峰会结束后，你说的话，我想了很久。”
林宇喉结动了动。那天酒会结束，他在酒店门口撞见喝得微醺的苏然，看着她被合作方纠缠，没忍住上前替她解了围。回去的路上，他借着酒意说了些浑话，大概是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问她当初为什么突然提分手。
“你还记得我们分手那天吗？”苏然忽然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也是这样的雨天，你在实验室加班，我在宿舍楼下等了你三个小时，手里的蛋糕都化了。”
林宇的心猛地一沉。他当然记得，那天他为了赶项目报告，手机调了静音，等看到苏然的消息时，已经是深夜。他冲到女生宿舍楼下，只看到苏然留在宿管阿姨那里的蛋糕盒子，还有一句“我们算了吧”。
“我以为你是因为我忽略你才生气。”林宇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后来找过你，你搬了宿舍，换了手机号，我……”
“不是因为这个。”苏然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年我爸生意失败，家里欠了很多钱，我妈生了重病需要手术。我每天要上课，要打工，还要瞒着你强颜欢笑。我看着你一心扑在科研上，那么有前途，我不想拖累你。”
林宇愣住了，指尖捏紧了咖啡杯的杯柄，骨节泛白。这些事，苏然从未对他说过。他只记得那段时间她总是很疲惫，偶尔会走神，他以为是学业压力大，还笑着让她别太拼。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独自扛了那么多。
“我找工作的时候，拒绝了保研资格，签了南方的公司，因为他们给的薪水最高，可以立刻预支一部分工资给我妈做手术。”苏然的眼眶红了，“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会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怕你跟着我一起吃苦。林宇，那时候的我，太自卑了。”
雨声似乎更大了，敲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窗外的夜景。林宇看着苏然泛红的眼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他一直以为是苏然厌倦了他的不解风情，厌倦了他的木讷，却从没想过，她的转身离开，藏着这么多不得已的苦衷。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上周在峰会看到你，我才知道你回国了，进了中科院的研究所。”苏然吸了吸鼻子，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看到你现在过得很好，我突然觉得，那些过去的事，或许可以说出来了。我不想让你一直误会我，以为我是因为现实才离开你。”
林宇看着她眼底的坦诚，那些积压了五年的委屈、不甘和怨恨，在这一刻忽然烟消云散。他想起大学时，苏然总是把省下来的生活费给他买实验用的参考书；想起她陪他在实验室熬夜，趴在桌上睡成小猪的样子；想起她总说，林宇你这么厉害，以后一定会成为伟大的科学家。
服务员端来的美式咖啡冒着热气，氤氲了林宇的视线。他伸出手，轻轻覆在苏然放在桌上的手背上，她的手很凉，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
“苏然，”林宇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但未来还没开始。”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咖啡馆里的风铃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带着重逢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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