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未寄出的信

林宇是在整理旧物时翻到那个铁盒子的。

周末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光斑。他蹲在书房角落，指尖拂过积灰的纸箱，忽然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件。盒子是深绿色的，边缘已经氧化出细密的锈迹，正是他大学时用来存放重要物品的那个。

打开盒盖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纸张霉味和时光沉淀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躺着他的第一本获奖证书，几张泛黄的合影，还有一沓用红绳捆着的信。信封上没有地址，收信人一栏写着“林宇亲启”，字迹娟秀，是苏然的笔迹。

林宇的心漏跳了一拍。他从不知道苏然给过他写信。

他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抽出最上面的一封。信纸是淡蓝色的，边角已经微微卷曲，上面的字迹因为年代久远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出书写时的认真。

“林宇：今天实验又失败了吧？看你中午吃饭时都皱着眉，肯定是那个催化剂配比又出问题了。我查了图书馆的旧期刊，里面有篇论文提到过类似的情况，把温度控制在68℃试试？别熬太晚啦，你抽屉里的牛奶记得热了喝，我偷偷放的。”

日期是他们分手前三个月。林宇的指尖抚过“偷偷放的牛奶”几个字，喉咙发紧。他想起那段时间确实因为项目瓶颈焦头烂额，总在实验室待到凌晨，第二天抽屉里总会莫名多出一盒温热的牛奶，他以为是好心的师姐放的。

他接着往下翻，第二封信里，苏然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今天在操场看到你跑步了，背影看起来好孤单哦。虽然你总说搞科研要耐得住寂寞，但偶尔也可以停下来和我说说心事呀。对了，下周的学术讲座我帮你占了前排位置，听说主讲教授是你最崇拜的那位院士呢。”

第三封信里，字迹明显带着犹豫，墨水有几处晕开的痕迹：“家里的事有点棘手，最近可能没办法经常陪你了。你别担心，我能处理好的。你安心做实验就好，你的项目比什么都重要。看到你专注的样子，我就觉得很安心。”

林宇的指尖开始发抖。这封信的日期，正是苏然说家里生意失败的那段时间。信里只字未提借钱和母亲生病的事，通篇都在叮嘱他照顾好自己，甚至还附了一张写满公式的便签，说是帮他整理的实验数据。

最底下的信压着一张照片，是他们在大学银杏道上的合影。照片里的苏然穿着白色连衣裙，笑靥如花地靠在他肩上，他则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脸上带着青涩的腼腆。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希望我们永远都在阳光下。”

最后一封信放在最底层，信封比其他的更厚些。林宇拆开时，掉出一片干枯的银杏叶，脉络清晰，还带着淡淡的金黄。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甚至有几处被墨水晕染，像是写着写着哭了。

“林宇：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签了南方的公司，薪水很高，足够给妈妈治病了，你别担心。其实分手那天，我在楼下等你，不只是为了送蛋糕，是想告诉你，我好像撑不下去了。

我怕告诉你家里的事，你会放弃出国的机会；怕你知道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会说要等我。你那么优秀，应该去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被我困在原地。

实验室的钥匙我放在宿管阿姨那里了，你常用的那支钢笔我修好了，放在你抽屉最里面。以后没人提醒你按时吃饭，你要自己记得订闹钟；下雨时别总忘了带伞，办公室的柜子里我给你备了一把……

其实我偷偷去过你申请的国外研究所官网，那里的实验室好漂亮，你一定会做出很棒的研究。林宇，你要永远闪闪发光啊，就像你每次解开难题时眼里的光一样。

不用找我，也不用记得我。祝你前程似锦。”

信的末尾没有日期，只有一个被泪水晕开的墨点。

林宇捏着信纸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淡蓝色的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终于明白，那些他以为的“突然”，其实早有伏笔；那些他归咎于“现实”的转身，藏着怎样深沉的温柔。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却不知道苏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为他铺好了前路，独自扛下了所有风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苏然”的名字。林宇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掉眼泪，按下了接听键。

“喂，林宇？”苏然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刚路过大学附近的那家馄饨店，记得你以前最爱吃他们家的荠菜馅，要不要……”

“苏然，”林宇打断她，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你现在在哪？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阳光穿过窗户，落在那沓未寄出的信上，仿佛给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心事，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有些错过的时光或许无法重来，但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爱意，终究还是等来了被读懂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