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霉味

凌晨五点半，蓝兰终于把第19版需求表发给了王扒皮。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她差点一头栽在键盘上。眼皮沉得像粘了502胶水，后脖颈的筋硬邦邦的，动一下能听见骨头“咔咔”响，跟老家那扇没上油的木门似的。

“兰姐，我先走了啊。”小梅背着包路过，打了个哈欠，“你也早点回吧，看你这黑眼圈，都快耷拉到下巴了。”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蓝兰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

办公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几个跟她一样“垂死挣扎”的。窗外的天慢慢亮起来，从鱼肚白变成灰蒙蒙的蓝，跟她现在的心情一个色儿。

她趴在桌子上缓了十分钟，感觉稍微能抬起头了，才慢吞吞地收拾东西。背包带一搭上肩膀，就觉得胳膊酸得要命，像是扛了袋二十斤的大米。

走出写字楼，清晨的风刮在脸上，凉飕飕的。路边的早餐摊支起来了，油条的香味混着豆浆的热气飘过来，勾得蓝兰的肚子又开始叫。

她摸了摸口袋，昨天那张工资条上的数字又在眼前晃。算了，省省吧，回去泡包泡面得了，还能省点时间睡觉。

挤上最早一班地铁，人不算太多，但还是没座。蓝兰靠在扶手上，闭着眼睛打盹。车厢晃一下，她的头就跟着磕一下扶手，疼是疼，却硬是没把她磕醒——是真累到极致了。

不知道晃了多久，地铁报站的声音把她惊醒。她迷迷糊糊地跟着人群下车，往自己住的那片老小区走。

越靠近小区，空气里的味道就越复杂。垃圾桶散发的馊味，楼道里堆着的杂物味，还有……她住的那间屋子特有的霉味。

她租的是个老式居民楼的隔断间，在六楼，没电梯。房子老得掉渣，墙皮一碰就掉，窗户关不严实，冬天漏风夏天闷热。最要命的是上个月梅雨季，屋顶漏了雨，她那间小破屋的墙角就一直潮乎乎的，长出了一大片黑绿色的霉斑，不管怎么擦都除不掉，一到阴雨天就散发出一股冲鼻子的霉味。

蓝兰爬上六楼，掏出钥匙开门。刚拧开锁，一股熟悉的霉味就扑面而来，比昨天好像更重了点。

她皱着眉开灯，暖黄色的灯泡下，墙角那片霉斑果然又扩大了，像一块难看的胎记，爬得墙上到处都是。

“操，这日子没法过了。”她把背包往地上一扔，踢掉鞋子就往床上倒。

床是那种最简易的木板床，垫被薄得跟纸似的，躺上去能感觉到木板的纹路硌得慌。她盯着天花板上泛黄的水渍，突然就觉得特别没劲。

这就是她在大城市拼了三年的结果？一个月拿着几千块的工资，住在一间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的发霉小屋里，每天累得像条狗，连顿热乎的早饭都舍不得吃。

图啥呢？

她翻了个身，脸对着墙角的霉斑。那霉斑黑绿黑绿的，看着就恶心，闻着更恶心。她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梅雨季节，外婆家的老柜子里会发霉，每次她都跟外婆一起，把柜子里的东西全搬出来晒太阳，用布蘸着肥皂水一点点擦干净。

那时候虽然累，可晒过的被子有太阳味，擦干净的柜子有肥皂香，哪像现在……

蓝兰突然坐起来，摸了摸口袋里的南瓜籽。

那个异世界的家园，好像也挺破的，但至少……没这么难闻的霉味。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看看。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着，满屋子的霉味，闻着就头疼。

集中意念，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再睁眼时，她已经站在了那间破木屋的院子里。

还是那片荒地，草长得老高。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比刚才干净了点？风里的泥土味还是很浓，但仔细闻，好像能闻到点草叶子的清香味。

蓝兰走到木屋门口，推开门。屋里比刚才又好了点，她昨天擦过的桌子和灶台更干净了，地上的灰尘也少了些。

“系统，这屋子是自己变干净了？”她随口问了一句。

电子音很快响起：“宿主在现实中对‘清洁’产生强烈意念，同步影响家园状态。家园状态与宿主意念关联度为30%。”

“意念还能起作用？”蓝兰挑眉，“那我要是想着这屋子变成皇宫，它能变不？”

电子音：“当前宿主意念强度与家园等级不匹配，无法实现。”

“切，没劲。”蓝兰撇撇嘴，四处打量着，“那我干点啥能让它变好看点？总不能一直这么破吧。”

她走到墙角，看到堆着一堆枯枝烂叶，像是从屋顶掉下来的。她想起外婆说过，家里要时常打扫，才能住得舒服。

“行吧，反正回去也睡不着，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了。”

她撸起袖子，开始收拾那堆枯枝。树枝挺扎手，她捡得小心翼翼的，时不时就得停下来揉揉被扎到的手指头。

捡着捡着，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跟外婆一起扫院子的场景。那时候她还小，拿不动大扫帚，就蹲在地上用手捡树叶，外婆在旁边看着，一边扫一边跟她说：“兰兰啊，这过日子就跟扫院子一样，得时不时扫一扫，不然垃圾就堆成山了。”

那时候她不懂，觉得外婆说的都是废话。现在想想，外婆说的哪是扫院子啊，说的是日子。

她的日子，好像已经很久没“扫”过了，垃圾堆得都快把她埋起来了。

“呼……”蓝兰长出一口气，把最后一根枯枝扔进墙角的破筐里。虽然只是收拾了一堆垃圾，她却觉得浑身都轻松了点，好像心里的垃圾也被扫出去了一些。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咔哒”一声轻响。

她抬头一看，愣住了。

刚才还破破烂烂的屋顶，竟然自己修复了一块！虽然只是很小的一块，但确实比刚才完整了，茅草也变得整齐了些，不像之前那样东倒西歪的。

“我靠，这也行？”蓝兰惊得瞪大眼睛，“就收拾点垃圾，屋顶就自己修了？”

电子音：“检测到宿主通过劳作改善家园环境，触发‘家园修复’机制，修复程度与劳作量匹配。”

“还有这种好事？”蓝兰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劲，“那我再干点别的，是不是能修得更快？”

她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那片荒地上。草长得比人高，看着就碍眼。

“那就先除草吧！”

她走到荒地边，蹲下身子开始拔草。草的根扎得挺深，拔起来还挺费劲。她拔了没几根，就觉得手心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手心被草叶割出了好几道小口子，渗出血珠来。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这破草还挺锋利。

就在她准备找片叶子擦擦手的时候，手心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感。她低头一看，那些小口子竟然在慢慢愈合，很快就只剩下淡淡的红印子了。

同时，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小时候她在地里帮外婆拔草，也是被草叶割破了手，外婆赶紧把她的手放进嘴里含着，说“外婆的口水能止血”，逗得她咯咯直笑。

“外婆……”蓝兰喃喃地说了一句，眼眶有点发热。

她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甩开，继续拔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拔草好像没那么费劲了，草的根好像变浅了，一拔就起来。

她越拔越起劲，不知不觉就拔了一大片。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照下来，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空气里的泥土味更浓了，还混着草被拔起来时的清香味。

她直起身，捶了捶腰，看着自己拔出来的那片空地，突然觉得特有成就感。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因为拔草这么开心。

就在这时，她看到刚才拔出来的那片空地上，突然冒出了几棵小小的绿芽。不是野草，看着像是……菜苗？

蓝兰赶紧走过去，蹲下来仔细看。还真是菜苗！绿油油的，看着特别精神，像是刚种下去没多久的。

“这是……我种的？”她明明只拔了草，没种东西啊。

电子音：“检测到宿主童年记忆中包含‘除草种菜’场景，触发‘记忆种子’效应，自动生成与记忆相关的作物幼苗。”

“记忆种子？”蓝兰恍然大悟，“合着我小时候干过啥，在这儿就能长出啥？”

那她小时候还跟外婆学过腌菜、养鸡、编竹筐呢，是不是都能在这儿实现？

想到这儿，蓝兰突然觉得，这个破家园好像也没那么糟。甚至……有点让人期待。

她看了看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该回现实世界了。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心里默念“回去”。

再次睁开眼，她还是躺在那间发霉的小屋里，墙角的霉斑依旧碍眼，空气里的霉味也还在。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没那么讨厌这味道了。

她坐起来，走到墙角，盯着那片霉斑看了看。然后转身从床底下翻出一瓶白醋——这是她之前听人说的，白醋能除霉。

她找了块抹布，蘸着白醋，开始一点点擦那些霉斑。动作有点笨，但很认真，就像小时候帮外婆擦柜子一样。

擦着擦着，她突然笑了。

也许日子确实像外婆说的那样，得时不时扫一扫，擦一擦。就算扫不掉所有的垃圾，擦不掉所有的霉斑，但至少，能让它变得稍微干净点，舒服点。

她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块光斑。

蓝兰伸了个懒腰，虽然还是很累，但心里好像轻松了不少。

她决定了，等会儿睡一觉起来，就去超市买点新鲜的菜，晚上做顿热乎的饭吃。

至于那个异世界的家园……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南瓜籽，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等她醒了，再回去看看那些小菜苗长多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