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 5

黎簇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安稳，他背对着吴邪，身体舒展放松，只是偶尔发出一点无意识的、小猫似的轻哼。

房间彻底安静，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

吴邪并没有睡。

在确定黎簇真的睡熟后，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睁开。

他眼底清明一片，没有丝毫困意，只有一种深邃的静。

他依旧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目光投向天花板，任由思绪在寂静的夜里无声流淌。

黎簇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句话，吴邪都注意到了。

他逗他，看他炸毛的样子，确实……挺有意思的。

但此刻回想起来，那份“有意思”底下，似乎还掺杂着点别的、更复杂的东西。

黎簇对他的心思，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那孩子看他的眼神，像夏天正午的太阳，炽热、毫无保留，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莽撞和纯粹。

这种热度，几乎要烫伤吴邪这种，在古墓阴冷和人心叵测里浸淫太久的人。

这种心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沙漠里不要命的追随？还是后来别扭又执拗的关心？

它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等他发觉时，已经缠得有些紧了。

吴邪的目光落在黎簇落在被子外那一小截后颈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白暂脆弱。

鲜活，莽撞，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像一株在阴暗角落里也要拼命朝着光生长的植物。

这种鲜活，是吴邪早已失去，或者说，是被他自己刻意封存起来的东西。

他习惯于把自己放在一个保护者和引导者的位置上。

黎簇，苏万，杨好……这些不得不闯入他生命里的少年，他本能地想护着他们，带他们避开那些他曾跌入的深渊。

他对黎簇，起初是责任，是愧疚，后来是……什么呢？

各种复杂的情愫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吴邪的眉头机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太危险了。

吴邪的过去是沉重的枷锁，他的未来也绝非坦途。

而黎簇的世界才刚刚铺开，应该有更明媚、更安稳的阳光，而不是和他一起，被拖进这滩深不见底的浑水里。

他有什么资格去回应那一份滚烫的心意？他拿什么去保证，自己不会对方成为未来道路上新的伤痕？

保持距离，做一个尽职的监护人，或许这才是对的。

“吴邪...”睡梦中的黎簇似乎做了噩梦，无意识地朝吴邪的方向翻了个身，一只手臂也伸出了被子，抓住了吴邪放在身侧的手。

吴邪只好腾出一只手照顾黎簇。

只是这个姿势…有点暖味...

黑暗中，吴邪的目光落在李处沉睡的侧脸上，落在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上。

那份刚刚筑起的，名为“理智”的围墙，悄然松动了一角。

吴邪静静的看了很久，最终他没有挪开自己的手，任由黎簇拉着。

吴邪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想那些沉重的问题。

至于明天，以及那些更远的未来……吴邪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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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是被窗外渗进来的晨光唤醒的，他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想伸个懒腰，活动一下手臂。

然后，他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他的右手……正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以一种极其自然、具有无比亲密的姿态，紧紧握着。

不是简单的搭着，也不是无意识的触碰，而是——十指相扣。

黎簇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睡衣被炸的粉碎，血液轰然冲向头顶。

他猛地扭头，看向身边。

吴邪还在沉睡。

晨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眉眼舒展，呼吸均匀悠长，睡得很沉。

他的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身侧，而另一只手……正牢牢地扣着黎簇的右手。

黎簇甚至能轻松地感受到对方掌心干燥的纹路和温暖的体温，以及那种不容忽视，带着占有意味的力道。

黎簇的脸颊瞬间爆红，心脏在他胸腔里疯狂蹦迪。

怎么回事？！昨晚睡的时候明明背对着他！隔着一条缝呢！他的手怎么会...吴邪的手又怎么会...相扣？！

无数个问号在黎簇脑子里尖叫乱窜。是吴邪主动的？还是他睡着后自己滚过去的？或者……是吴邪把他拉过去的？！

每一种可能都让他心跳失控，脸颊滚烫。

吴邪还在熟睡，那安详的睡眠似乎对此两人交缠的手毫无察觉。

黎簇想永远保持这个姿势。

但他又转念一想，不行！绝对不能让吴邪醒来看到这一幕！太丢人了！黎簇心里有个小人在疯狂尖叫。

他必须把手拿开！立刻！马上！

黎簇深吸一口气，尝试着一点点地，试图把自己的手指从吴邪指尖抽离。他每一个关节的移动都伴随着巨大的紧张和心跳如鼓。

说实话，他在墓里被粽子追时都没这么紧张。

吴邪的指节修长有力，即使在睡梦中，那紧扣的力道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黎簇抽得极其艰难，他紧张地盯着吴邪的脸，生怕他睁开眼。

终于！他的指尖成功抽了出来！

黎簇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觉自己刚经历了一场极限运动。

他偷偷瞄了一眼吴邪，对方依旧沉睡，毫无察觉。

紧张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偷吃了蜜糖般的甜意。丝丝缕缕的从心底蔓延开来。

黎簇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翘。

不行不行！不能傻笑！黎簇赶紧用手背冰了冰，自己发烫的脸颊。他得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花！他的宝贝花还没浇水呢！趁着吴邪还没醒，他得赶紧去浇花！

黎簇像做贼一样，屏住呼吸，用最慢的动作掀开被子一角。无声无息地滑下床，然后像只灵巧的猫，溜出卧室。

黎簇的脚步放得极轻极轻，像踩在棉花上。他走到储物柜前，猛地拉开了柜门。

柜子里有些杂乱，堆着各种旧东西。黎簇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疯狂扫视，精准定位到了昨天塞帆布包的位置。

空的。

那里空空如也。连没有帆布包的影子也没有。

黎簇的呼吸骤然停滞，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黎簇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黎簇疯了似的在里面胡乱翻找，甚至把柜子深处都掏了一遍。

没有。哪里都没有。

那个装着花盆的帆布包，消失的无影无踪。

冷汗瞬间浸透他的后背。

完了……

吴邪大概是知道了！他肯定看到了！

黎簇眼前阵阵发黑。吴邪会怎么想？会觉得他很幼稚，很可笑？还是会……直接厌恶他？

他不敢想。

昨晚的十指相扣，原来是吴邪的包容和默许，可能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是在等他坦白，还是彻底失望了？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苏万“鸭梨你干什么呢？”

苏万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