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高三下学期的紧迫感像雾一样裹着沈清允。周测榜单上她的名字仍牢牢钉在第一，陈妍凑过来玩笑似的“放狠话”要赶超，她笑着应了，心里却没多少松快的余地。
文化课的稳扎稳打是她的底气，可中传的校考像根细刺，总在走神时扎一下。她知道自己在学校里算拔尖，可校考要面对的是全国各地的考生——那些从小练播音、口音标准得像新闻联播的人，那些思维敏捷到能即兴说出一串亮眼评论的人，她光是想想，指尖就发紧。
不敢掉以轻心。课间躲在楼梯间练声，“兵”“坡”这类字反复磨，录音里哪怕有一丝南方口音的软，都要倒回去重练；午休时啃《新闻评论》，看到好的观点就抄进本子，可合上书自己写，又总觉得差点意思。
不是没给自己打气，可“万一”两个字总悬着。万一校考时发挥失常？万一评委不喜欢她的风格？万一拼了这么久，最后连面试的门都没摸到？这些念头缠得紧，连陈妍喊她去食堂，她都要愣两秒才应声——旁人看她稳得很，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稳是绷着的，底下藏着多少焦虑，只有练到嗓子发哑时才敢承认。
家里的氛围也跟着她的节奏慢了半拍。沈家爸妈晚饭时不再聊学校的事，只拣些街坊的闲话说，可夹菜的手总往她碗里偏；张家爸妈路过她家，也会隔着院墙喊一声“清允，玮玮买了烤红薯，给你送两个”，话里都带着松快的笑意。
他们都没提校考的事，可沈清允都懂。她吃完晚饭，照旧笑着说句“我回房啦”，关上门，练声的调子比白天更轻些——怕墙外的人听见她偶尔卡壳的停顿。
张家玮也瞧着她的急。有时在楼下等她，见她从楼梯口走出来，眼下有淡淡的青，递烤红薯时就多问句“昨晚睡够了没”，她点头说“够了”，他也不拆穿，只推着自行车陪她多走段路，说巷口的老槐树抽芽了，说谁家的猫生了崽，净捡些不相干的话说。
所有人都捧着心替她松快，信她稳得住，只有沈清允自己攥着那点“万一”放不开。偶尔在阳台透气，听见沈家妈妈跟张家妈妈在楼下说话，“孩子懂事，不叫人操心”，她赶紧抹了把脸，转身回房时又把练声的录音点开——不能让这些信她的人，最后等个空。
校考那天沈清允起得早，穿了件烟灰色高领羊毛衫，外面套着件藏青色短款风衣——前晚查中传校考要求时特意划了“简洁大方”，这件风衣是去年冬天买的，没任何花纹，肩线挺括，她一米七的个子穿著，站在穿衣镜前看，倒真有几分利落样。
玄关换鞋时，张家妈妈端着碗热粥过来
张妈妈“刚温的，喝两口垫垫。”
她接过来抿了两口，放下碗时，张妈妈忽然伸手抱了抱她，手掌拍在她后背上，带着点糙意的暖
张妈妈“咱小鱼可以，别慌。”
沈清允往她怀里蹭了下，没说话，只轻轻“嗯”了声。转身见张爸爸站在院门口，手里攥着个热乎的烤红薯，她走过去也抱了抱他胳膊，张爸爸愣了下，把红薯塞她手里
张爸爸“考啥样都中，家里等你吃饭。”
张家玮在巷口等，见她过来，把自行车往边上挪了挪。沈清允走过去，他没多说，就抬手轻轻拍了下她肩膀，跟平时放学时催她快走似的
张家玮“去吧，我在地铁站口等你。”
她抬头看他，只眨了眨眼，声音亮脆
沈清允“等我好消息。”
沈爸爸沈妈妈送她去高铁站，一路没多话。进候车厅时，沈妈妈拉了拉她风衣下摆
沈妈妈“准考证带好。”
她点头，从包里翻出来晃了晃
沈清允“你俩回去吧，别等了。”
沈爸爸“嗯”了声，挥了挥手。
她转身往检票口走，没回头。手里的烤红薯还热着，风从厅外灌进来，吹得风衣下摆轻轻摆——她攥了攥准考证，指尖触到纸页上自己初中时写的“中传”两个字，脚步没停，越走越稳。
到了中传考场，候考室里人不少，都穿得素净，有人对着手机练口部操，有人捧着稿子小声念。沈清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风衣扣子解开一颗，从包里翻出稿子——页边被她划了不少红笔记号，是这几年练了又练的自备稿件。
轮到她进考场时，手心悄悄沁了汗，在考官面前鞠躬
沈清允“考官好，我是15号考生沈清允。”
阳光从窗玻璃照进来，落在她鞋尖上，她抬眼时，想起张妈妈抱她时的温度，忽然就定了神。
2014年3月3日，中传初试通过。
2014年3月底，中传复试合格，通知需关注高考后志愿填报。
2014年6月7日-8日，沈清允参加高考。
2014年6月25日，高考成绩公布，沈清允考得421分。
2014年7月18日，沈清允收到中国传媒大学录取通知书，攥着信封往张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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