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鸡叫比闹钟还准时,马依岚是被隔壁屋传来的惊叫声吵醒的。
“啊!有虫子!”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就见沈听寒已经穿戴整齐,正对着镜子整理衬衫袖口,侧脸线条冷硬,像是用冰雕出来的。听到动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凉飕飕的:“看来精神病院没教过你晨练?”
“教了,”马依岚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爬下床,“教的是如何在六点整用精神污染法让护工主动把早饭送上门。”
沈听寒整理袖口的手顿了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转过头时眼里写满了“你果然没救了”。
马依岚懒得理他,套上昨天那件牛仔夹克就往外冲。院子里已经炸开了锅,流量爱豆苏晓晓正被一片爬满蚜虫的菜叶吓得跳脚,林薇薇站在一旁柔声安慰,手却“不经意”地挡在镜头前,把苏晓晓的失态全露了出去。
“依岚,你醒啦?”林薇薇看到她,立刻扬起温柔的笑,“快来帮忙看看,晓晓被虫子吓坏了,我们都不敢碰。”
马依岚走到菜畦边,蹲下身观察了几秒,伸手就捏起一只肥硕的蚜虫。
“呀!”苏晓晓吓得捂住眼睛。
“这叫菜蚜,高蛋白,”马依岚捻着虫子在指尖转了个圈,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在院里跟病友学过,用火烤着吃嘎嘣脆,就是有点腥。”
苏晓晓:“……”
林薇薇的笑容僵在脸上:“依岚,别吓晓晓了。”
“我在陈述事实,”马依岚把虫子扔进旁边的水桶,站起身拍拍手,“节目组是让我们来体验田园生活,不是来当豌豆公主的。这点虫子都怕,建议回城堡待着。”
导演在监视器后面乐开了花,这马依岚简直是行走的爆点制造机!
沈听寒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抱着手臂看着这一幕,眉峰微挑。他以为马依岚只会装疯卖傻博眼球,没想到她居然真敢徒手抓虫子,而且动作利落得不像作秀。
“好了,早饭前我们先分配今天的任务,”导演拿着喇叭喊道,“今天的主题是‘丰收’,需要大家去后山摘棉花,中午要用自己摘的棉花换食材。”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后山走,山路崎岖,苏晓晓穿着高跟鞋走得磕磕绊绊,林薇薇“好心”地扶着她,嘴里不停念叨:“慢点走,别摔了,这山路可滑呢。”
走到一半,苏晓晓果然崴了脚,疼得眼圈都红了。
“怎么办呀?我好像走不了了……”
林薇薇立刻看向马依岚,眼神带着点微妙的暗示:“依岚,要不你扶着晓晓吧?你在院里应该经常锻炼,体力肯定比我们好。”
这话看似合理,实则是想把照顾人的麻烦推给马依岚,顺便再暗讽她是“院里出来的”。
马依岚瞥了眼苏晓晓那双镶满水钻的高跟鞋,嗤笑一声:“我体力好也不是给人当拐杖的。再说了,明知要走山路还穿高跟鞋,这不是给大家添麻烦吗?”
苏晓晓的脸瞬间涨红:“我、我没想到……”
“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马依岚从背包里掏出个创可贴扔给她,“自己贴上,要么忍着走,要么打电话叫助理来接。节目组没规定必须集体行动吧?”
沈听寒在旁边突然开口:“我让助理送了双运动鞋过来,放在车上,你去拿吧。”
苏晓晓眼睛一亮:“真的吗?谢谢听寒哥!”
林薇薇的脸色有点难看,沈听寒这举动明显是在打她的脸。她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马依岚已经拎着个大布袋,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步伐轻快得像只山猴。
“等等我!”沈听寒长腿一迈,居然跟了上去。
留下林薇薇和苏晓晓站在原地,一个尴尬,一个气闷。
“沈影帝,你跟着我干嘛?”马依岚头也不回地问。
“路是你家开的?”沈听寒冷哼,“我走我的,你走你的。”
结果没走两步,他就看到马依岚停在一棵歪脖子树下,踮着脚够树上的野山楂。她穿的帆布鞋边缘都磨破了,裤脚沾着泥土,却仰头笑得一脸灿烂,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楚。
沈听寒的脚步莫名顿住了。
他见过太多女明星,精致的、妩媚的、清纯的,却从没见过像马依岚这样的。她像株在石缝里野蛮生长的野草,浑身是刺,却又带着种不管不顾的生命力,让人移不开眼。
“喂,沈影帝,”马依岚突然朝他扔过来一颗山楂,“尝尝?纯天然无污染,比你那些燕窝补品健康。”
沈听寒下意识接住,山楂上还带着点绒毛,他皱眉看了半天,终究没敢下嘴。
马依岚嗤笑:“胆小鬼。”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棉花地,雪白的棉桃缀满枝头,看着倒挺喜人。可真要动手摘,才知道有多麻烦,棉壳硬得扎手,不小心就会划出道口子。
苏晓晓和林薇薇姗姗来迟,看到满地棉花就开始发愁。林薇薇试着摘了几个,立刻被扎得缩回手,眼眶红红地看向沈听寒:“听寒哥,这棉花好扎人啊……”
沈听寒没理她,低头看自己手背上被划到的红痕,眉头皱得更紧。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就见马依岚已经摘了小半袋,动作快得惊人,手指翻飞间,雪白的棉花就被塞进布袋,居然一点没被扎到。
“你怎么这么快?”他忍不住问。
马依岚头也不抬:“精神病院选修课,快速剥板栗和摘棉花二选一,我选的这个。”
沈听寒:“……” 他开始怀疑这精神病院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地方。
中午休息时,节目组扛着摄像机来采访。第一个就找上了马依岚。
“马依岚,很多网友说你参加节目后像变了个人,以前虽然糊但很乖,现在却经常怼人,不顾形象,你怎么看?”
马依岚正蹲在地上啃馒头,闻言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点面渣:“我马依岚需要什么形象?我的形象不就是用来衬托你们这些精致偶像的吗?”
记者噎了一下,又问:“那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林薇薇和苏晓晓?是不是因为在精神病院待久了,情绪管理有问题?”
“你这问题就像问鱼为什么会游泳,”马依岚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拍了拍手,“她们往我跟前凑,我总不能把脸递过去让她们扇吧?再说了,我情绪管理好得很,这可是我毕业考的满分科目。”
她顿了顿,对着镜头突然咧嘴一笑,眼神亮得惊人:“生而为人,何须抱歉?生为吗喽,横扫自由。懂?”
“吗喽”这个词一出,连旁边假装休息的沈听寒都忍不住看了过来,眼里带着点探究。他查过这个词,是最近年轻人用来形容自己打工仔状态的自嘲,马依岚却用得如此理直气壮,甚至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潇洒。
下午摘棉花时,沈听寒的动作明显快了很多,虽然还是比不上马依岚,但至少不像上午那样手忙脚乱。马依岚注意到他手背的伤口没处理,从背包里翻出个创可贴扔过去。
“谢了。”沈听寒接住,声音低沉了点。
“别误会,”马依岚扭过头,“我是怕你流血感染,节目组又要怪到我头上,说我虐待影帝。”
沈听寒看着手里的创可贴,上面印着粉色的小兔子图案,和马依岚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格格不入。他沉默了几秒,还是拆开包装贴在了手背上。
傍晚收工时,马依岚的布袋是最满的,沈听寒紧随其后。苏晓晓和林薇薇加起来还没他们一半多,林薇薇看着马依岚的眼神都快淬出毒了。
换食材的时候,导演笑眯眯地说:“马依岚摘的棉花最多,可以优先选食材。”
马依岚直奔肉摊,指着最大块的五花肉:“这个,还有那只鸡,再来两斤排骨。”
导演:“……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沈影帝也要吃啊,”马依岚理直气壮,“他今天帮我不少忙,我总得管饭吧?”
沈听寒刚走过来就听到这话,脚步一顿:“我什么时候帮你了?”
“你站在我旁边,不就变相帮我挡了林薇薇的茶言茶语吗?”马依岚冲他眨眨眼,“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了。”
沈听寒被她这套歪理堵得说不出话,却没再反驳。
晚上做饭时,马依岚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女明星。沈听寒靠在门框上看着,看她把五花肉煸出金黄的油花,看她往锅里撒辣椒面时被呛得直咳嗽,看她转身时围裙带子松了,自己手忙脚乱地系了半天也没系好。
“笨死了。”他走过去,伸手帮她系好,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腰侧。
马依岚像被烫到一样跳开,瞪他:“你干嘛?”
“怕你把自己绊倒。”沈听寒收回手,耳根却悄悄红了,“快点做饭,我饿了。”
等红烧肉和炖鸡汤端上桌时,连林薇薇都忍不住凑过来闻了闻。马依岚把最大块的排骨夹给沈听寒,自己抱着碗扒饭,吃得不亦乐乎。
“你这手艺,在精神病院学的?”沈听寒尝了口肉,眉峰舒展了些。
“不然呢?”马依岚含糊不清地说,“总不能顿顿吃白粥吧?跟食堂大妈打好关系,偷学两手很正常。”
沈听寒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想起半年前那个在颁奖礼上不小心洒了他一身咖啡,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姑娘。那时的她,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和现在这个对着红烧肉两眼放光、怼起人来毫不留情的马依岚,判若两人。
是精神病院真的改变了她,还是……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深夜,马依岚被渴醒,摸黑去桌边倒水,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别动。”沈听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他的手正按在她的额头上,动作带着点小心翼翼。马依岚愣住了,就听他低声问:“你在发抖,做噩梦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起了一身冷汗,大概是又梦到了原主被拖进精神病院的场景。
“没有。”她挣开他的手,摸到水杯灌了大半杯,“可能有点冷。”
沈听寒没再说话,转身从自己包里翻出件黑色外套,扔给她:“穿上。”
马依岚接住外套,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雪松味。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套在了身上,宽大的外套把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意外地很暖和。
“谢了。”她低声说。
黑暗中,沈听寒看着她缩成一团的背影,眸色沉沉。他拿出手机,点开搜索框,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输入了那几个字:
“吗喽的精神状态,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