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星的风卷着铁锈颗粒刮过峡谷，撞在机甲装甲上发出砂纸打磨金属的嘶啦声。晏山从“殡仪师”腹腔爬出时，靴底碾碎了一地冷却液凝成的蓝冰晶，脆响像踩碎鸟类的空心骨。液压管裂口喷出的淡蓝雾气在真空里缓慢膨胀，裹着甜腥的铁锈味钻进鼻腔，让他想起妹妹小雨偷藏的教会配给糖——那种掺了合成香精的劣质甜味。
右膝传来金属疲劳的呻吟。他抬脚踹向漏液管，变形的钛合金关节凹痕处崩出几点火星，溅在覆满褐色油污的沙地上。“第七次。”喉间挤出沙哑的自语，像生锈齿轮强行啮合，“教会连棺材都造得比这玩意儿耐用。”
阴影里钻出个弓背人影。废品站老王油污结块的工装裤擦过机甲胫骨，留下道深灰印子。“知足吧小子。”他抹了把鼻尖渗出的机油，指缝间黑黄相间的纹路像腐烂的树根，“锈带三区还能动的‘殡仪师’，就剩你这台破铜烂——”
呜嗡——！
刺耳的电子合成音炸裂！变调的《生日快乐歌》从胸腔喇叭喷涌而出，混着电流过载的噼啪声在堆满聚变电池残骸的峡谷里横冲直撞。控制台突然迸出童声哼唱，带着录音设备特有的沙沙底噪：
“哥哥...修好大机甲...回家吃草莓蛋糕呀...”
晏山抡起液压钳砸向声源。金属撞击的闷响掐断歌声，震落的螺丝滚进冷却液水洼，荡开圈圈幽蓝涟漪。
老王弯腰去捡，脊椎僵在半空。三艘白骨色教会运输舰正碾过赤红天幕，舱门液压杆伸缩时发出病床摇柄的吱嘎声。黑洞洞的货舱深处，机械臂钳起裹尸袋抛物线抛出。
噗！噗！噗！
保鲜膜包裹的躯体砸进废弃电池堆，撞击声闷得像沙袋坠地。最新那具斜挂在机甲头部监视器上，密封膜被金属棱角划破，暗红组织液顺着草莓图案围裙的荷叶边滴落，在沙地蚀出浅坑。
“本月第三批清洁工。”老王喉结滚动，喉间黏痰混着铁锈味咽下，“说是剿灭叛军，指关节连枪茧都没有。”
晏山的视线钉在尸体攥紧的拳头上。淡蓝冰晶正从指缝渗出，在真空低温中凝成泪滴状，表面折射着运输舰尾焰的幽光。他踩着机甲履带跃起，指腹触及冰晶——
颅骨炸裂般的剧痛！
热浪舔舐后背的灼烫感如此真实。木制房梁砸落的火星在视野里迸溅，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穿鼓膜：“往南！荧光礁！找陈叔——！”
幻象抽离时，液压钳正在腰腹装甲接缝处迸发蓝火花。老王扳手脱手砸在脚面：“这钛合金板要专用切割...”
暗格弹开的金属颤音淹没警告。半张焦黄照片飘落，边缘卷曲处粘着干涸的血痂。母亲抱着穿草莓裙的小雨坐在礁石上，背后荧光藻海岸蒸腾着雾状的幽蓝光晕。褪色钢笔字晕染在相纸：
“小雨六岁留念，要听陈叔话哦。”
赤红光束擦过耳廓，灼热气流掀飞额前碎发。照片边缘腾起青烟，焦黑窟窿吞噬了“荧光礁”的“礁”字。
二十米外沙丘后，白发少女甩手将粒子枪插回大腿枪套。油污绳草草捆住蓬乱发辫，驾驶服肘部磨出毛边，袖口沾染的蓝渍已氧化成污褐。
“偷窥费。”铝管砸在晏山脚边，草莓香精味混着铁锈气弥散，“下次偷看教会抛尸记得带够买墓地的信用点。”
晏山碾过滚烫的铝管，相纸焦痕烙着掌心：“够焊朵新花吗？”
少女左肩装甲裂口处，铁玫瑰花瓣的激光切割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五枚锈蚀铆钉将护身符钉进装甲，最下方那枚已松动翘起。
她突然屈膝蹲下，战术匕首挑开女尸后颈皮肉。芯片插槽冒着青烟，淡蓝冰晶覆在金属触点表面。刀尖刮下冰晶抹在指腹，晶体在体温中融成血水，蒸腾的雾气扑上睫毛。
少女猛地掐住太阳穴，指节因用力泛白。注射器扎进颈侧时，喉间挤出压抑的呜咽：“第三实验室...消毒水...”
凄厉警报撕裂暮色！教会战舰调转船头，腹部装甲翻出蜂巢炮管，幽蓝充能光刺痛视网膜。
“清道夫机甲！”老王扑进聚变电池残骸堆，“热感应扫描启动了！”
皮革手套揪住晏山衣领猛拽。草莓味混着硝烟味撞进鼻腔，少女齿缝迸出命令：“颈链！”
金属链扯断的刺痛中，感应器红光扫过狗牌。
“殡仪师”胸腔液压阀嘶鸣着洞开，操作台迸出血色警告：
【葬礼协议激活】
【能源储备：00:01:13】
【建议启动铁锈莲华协议】
战舰主炮充能白光吞噬视野的刹那，晏山瞥见少女后颈——扯断的颈链勾开衣领，硬币大小的烙印暴露在暮色里。
07
军靴猛踹他腰椎撞进驾驶座。液压锁闭合的金属咬合声里，少女指节敲击预备键的节奏，竟与战舰充能的蜂鸣同步。
00:01
操纵杆拉到底！机甲膝关节液压缸爆出刺耳尖啸，机体侧倾三十度。粒子炮熔流擦过肩甲，融化的液态金属雨般泼洒。
00:22
右臂液压炮管震颤。后坐力震得驾驶舱仪表盘火花迸溅，炮弹撕裂战舰腹部装甲，锯齿状碎片在真空无声飞旋。
00:41
蜂巢副炮齐射！她拍下蓝色按键。背部蜂窝护盾展开的瞬间，三十六道光束撞上六边形力场。融化的护盾液滴在观察窗上，拉出猩红细丝。
00:59
战舰腹部裂口伸出章鱼触手般的机械臂。液压驱动的合金爪钳住机甲右腿，金属疲劳的呻吟从关节传导至驾驶座。
01:11
染着冰晶残渣的指甲悬在红色按钮上。少女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脚踝轻晃的节奏像在踩缝纫机。
晏山扑向控制台的手被军靴踹开。
按钮陷进槽位的轻响淹没在机械爪的绞杀声中。
黑雾从机甲胸腔喷射孔涌出。浓稠的、带着金属碎屑的油雾，以吞噬星云的姿态裹住战舰。蚀刻金属的嘶嘶声如亿万白蚁啃噬梁木，盖过所有警报蜂鸣。
黑雾散尽时，战舰腹部装甲已腐蚀成蜂窝网眼。机械爪软垂，末端还钳着半截机甲腿甲，断口处滴落的冷却液在沙地凝成蓝色溪流。
警报屏血光刺目：
【能源耗尽】
【右下肢连接永久失效】
更多清道夫机甲从战舰裂口跃出。少女踹开变形的舱门，变形的铰链在静默中发出哀鸣。
“殡仪师下班了。”
晏山爬出废墟时，沙暴正卷起铁锈色尘幕。少女弯腰拾起半张焦相纸，母亲的笑脸被激光烧穿的窟窿边缘泛着焦褐。断裂的机甲电缆在风里摇摆，擦过她肩甲铁玫瑰发出叮当脆响。
染着油污的相纸甩进晏山怀里。
“塞进胸甲。”她转身走向沙暴深处，“能挡点激光溅射。”
白发在铁锈色的风里翻飞如战旗残片。
晏山捏着相纸，焦洞边缘的碳化物刺进指腹。
那个被光焰熔穿的窟窿，
像瞄准心脏的狙击镜十字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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