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持续的嗡鸣,像根绷紧的弦在空气里低低震颤。张瑾一捏着案件卷宗,笔尖反复碾过纸面,“周明 17岁 高三学生”几个字被圈得发黑,墨痕洇透纸背,像块化不开的淤青。
刘沐阳正对着电脑比对监控截图,忽然抬头推了推眼镜:“张教授,周明这两周的行踪我们捋完了,除了学校和家,就去过三次书店,买的全是高考教辅,监控里连个可疑电话都没打过。”
张瑾一没抬头,指尖在卷宗边缘敲出轻响:“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不可能有这种反侦察意识和执行力。”
他起身走到窗边时,楼下警车的红蓝灯光正顺着玻璃往上爬。身后的陆林歌抱着一摞受害者资料过来,页角还沾着咖啡渍:“李浩他们几个的社会关系也查了,除了学校那伙人,就是些狐朋狗友,没发现和周明有额外交集。”
“周明的社会关系简单,两点一线,能接触到的人屈指可数。”张瑾一的指节叩了叩窗框,发出沉闷的回响,“但这案子里用到的乙醚、对车辆油路的熟稔,甚至对受害者行踪的精准拿捏——这绝不是一个高中生能有的认知。”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甩到肩上,扬声道:“苏老师,跟我去趟周明家。”
“现在?”苏清砚合上报告,指尖在“性格内向,有较强观察力”的评语上轻轻点了点,纸面压出浅淡的凹痕,“这个时间,他大概率在补课。”
刘沐阳突然插了句:“刚查了周明的补课记录,今天下午老师临时有事,他应该在家。”说着把打印单递过来,上面的字迹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张瑾一接过单子扫了眼,语气没留半分余地,“我倒要亲自看看,这个档案里写着‘阳光开朗’的高中生,眼里到底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事。而且——”他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我总觉得,这案子底下还埋着东西,太多谜题没解开。”
苏清砚抓起笔记本快步跟上,走廊里的脚步声急促如鼓点。阳光透过高窗斜切进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影,像他们此刻追踪的线索,明明灭灭,却总在暗处牵出若有似无的痕迹。
周明家在老城区的居民楼六楼,没有电梯。爬到五楼时,张瑾一听见头顶传来老式冰箱的嗡鸣,推门时,周明正穿着洗得发皱的白T恤,手里攥着半块啃了一半的面包,看见门口亮出来的警察证,眼睛眨了两下,睫毛上还沾着点面包屑,慌忙侧身让他们进来。
屋子不大,两室一厅,墙皮在墙角卷成小小的波浪,客厅沙发上铺着洗得发白的格子布套,边角磨出了细毛。茶几上堆着几本摊开的习题册,“高三总复习”的字样被阳光晒得有些褪色,阳台晾着的校服被风掀起衣角,扫过窗台上的多肉,叶片上的水渍滚落到盆土,洇出一小片深色。
“随便坐。”周明挠了挠头转身进厨房,玻璃杯碰撞的脆响混着水流声传出来。他端来两杯水时,杯沿还沾着点洗洁精的泡沫,放下时手微微发颤,“我奶奶在服装厂上班,周末也得加班。”
张瑾一接过水杯,目光扫过墙上的全家福——周明站在中间,咧嘴笑得露出虎牙,旁边的男人穿着工装,女人系着围裙,眉眼间的温和像浸了水的棉花,软乎乎的。照片旁边贴着几张篮球赛奖状,边角卷得厉害,像被人反复摩挲过。
“听说你在学校……常被李浩他们找麻烦?”张瑾一尽量让语气松快些,指尖却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在数藏在空气里的沉默。
周明的手顿了下,抓起茶几上的笔转起来,笔杆在指间打滑。“嗯,不算常吧。”他低头盯着习题册上的红叉,笔尖戳着纸面,“他们看谁不顺眼就欺负谁,不光是我。”
“还有谁?”苏清砚翻开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墨珠在笔尖坠着,迟迟没落下。
周明的喉结滚了滚,转笔的动作猛地停了。“好多人……有个男生被他们堵在厕所,不唱征服不准走;还有个女生,新买的自行车被卸了轮子,扔在垃圾桶旁边。”他飞快地抬眼瞟了张瑾一一下,又低下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他们家里要么有钱,要么有关系,被欺负了也没人敢说。老师看见了,顶多骂两句‘别闹了’,转头就忘。”
张瑾一的指节在膝盖上压出白痕:“那他们为什么针对你?”
周明转笔的手指猛地收紧,笔“啪”地掉在茶几上。他没去捡,视线钉在地面的瓷砖缝里,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因为林芊芊。”
这三个字落在安静的屋里,像颗小石子砸进深潭,荡开的涟漪久久不散。
“她……”周明的喉结又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的布面,那里已经被抠得起了团毛球,“刚来的时候坐在最后一排,总穿洗得发白的蓝裙子,低头做题时头发垂下来,能遮住半张脸。”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发紧,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第一次被找麻烦是开学第二周的午饭。王子豪他们把自己吃剩的饭盒倒在她餐盘里,里面有嚼烂了又吐出来的青菜,还有带着口水沫的米饭,黏糊糊地堆在她的饭菜上。”
周明的手指越抠越用力,布套的线头缠在指缝里:“王子豪用脚踢她的凳子,说‘林芊芊,爷赏你的,敢不吃?’她当时肩膀抖得厉害,眼泪砸在餐盘里,可还是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我坐在斜前方,能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像要把自己的骨头都咬碎似的。”
他捡起地上的笔,用力的捏了捏:“我看不过去,就说了句‘你们别太过分’。从那以后,他们就盯上我了。放学堵我,把作业本撕了扔进垃圾桶,体育课故意撞我,让我摔在跑道上……”他扯了扯嘴角,笑里带着点自嘲,“其实也没什么,跟林芊芊比,我这点都不算什么。”
苏清砚握着笔的手停住了,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像滴没忍住的眼泪。
阳台的风钻进来,掀动习题册的页脚,发出哗啦的轻响。周明望着窗外的老槐树,叶子绿得发亮,可他眼里的光却像被乌云遮着,暗沉沉的,照不进半点亮。
张瑾一和苏清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些什么——那些没说出口的“好多人”,那些被硬生生压下去的委屈,或许比他们想象的,要沉得多,重得多。
“后来更过分。”周明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睛盯着地面那道斜斜的阳光,像是能透过光斑看见过去的画面,“有次体育课自由活动,他们把她堵在器材室。李浩把自己的运动鞋脱下来,扔在她面前,鞋底板还沾着操场的泥。他说‘上周让你带的奶茶洒了,跪下擦干净,这事就算了’。”
他深吸了口气,胸口起伏得厉害:“林芊芊咬着嘴唇,嘴唇都咬出血了。李磊上来就踹她膝盖弯,她‘咚’一声跪下去,膝盖磕在水泥地上,那声响我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刘薇就把脚踩在她手背上,来回碾,说‘用点力啊,没吃饭吗?’她的手被踩得发白,眼泪顺着下巴往下掉,可她连哼都没哼一声。”
张瑾一的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是他极力按住心头翻涌的情绪。
“最不是人的是在实验室。”周明猛地抬起头,眼里爬满了红血丝,像要渗出血来,“那天下午我们小组在做实验,李磊他们把林芊芊堵在通风橱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急得想往外跑,被陈雪一把拽回来,推在实验台上。桌上的酒精灯被撞翻了,酒精洒在她的校服裤腿上,火苗‘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她当时吓得尖叫,手忙脚乱地想拍灭火苗,可越拍火越大!李磊他们不仅不帮忙,还在旁边拍手笑,说‘烧得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犟’!最后还是我冲过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裹住,火苗灭的时候,她的裤腿都焦了,大腿上的皮肤红得发紫,起了一串大水泡,有的已经破了,流着黄水……”
周明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她后来总穿长裤子,再热的天也不换。我问她疼不疼,她只摇头,说‘周明,你别管我,你帮我,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还只是我看到的,没有看到的还有更多!那天我去找她,趁她去买菜偷偷翻到她的日记。”周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里面写着,有天放学,他们把她拖到学校后面的小巷里,那地方没监控。李磊和王子豪按住她的手,刘薇……刘薇和陈雪把她的衣服全扒了,用手机拍了好多照片,一边拍一边骂她‘装什么清高’……”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全是红血丝,死死盯着张瑾一:“日记本里画了好多叉,写着‘他们说,只要我敢告诉老师或家长,就把照片发到校园群里,让所有人都看我的笑话’!她才十五岁啊!一个只想好好读书的女孩,被他们逼得连穿裙子的勇气都没有,连抬头看人的力气都没了……”
“她退学那天,我去送她,她背着个旧书包,眼睛肿得像核桃,跟我说‘周明,我走了,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我问她还回来吗,她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说‘可能吧,等我忘了这些事’。”
周明的拳头狠狠砸在沙发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指关节破了皮,渗出血珠。“可她怎么忘啊!那些人渣毁了她!”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周明压抑的哭声在空气里荡来荡去。阳光慢慢移过地板,那道亮线越来越短,最后缩成个小小的光点,戛然而止在最绝望的地方。张瑾一盯着窗外,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那股从心底窜起来的寒意,混着滔天的怒意,几乎要把人的理智都烧穿了。
苏清砚的指尖轻轻蹭过笔记本边缘,纸页上“林芊芊”三个字被她描得有些发皱。“在那之后,你去找过林芊芊吗?”她的声音像浸了温水。
周明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桌角,指节泛出青白。他盯着地面上一块翘起的木地板,声音低得像埋在喉咙里:“去过。她原来住的那条老巷子,我去了,邻居说她们家早就搬了。”
“那你为什么退学了?”苏清砚的笔停在纸上,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是因为林芊芊?”
周明的肩膀忽然垮了下去,像被抽走了骨头。他抬手抹了把脸,袖口蹭过眼角,声音发紧:“本来……本来我总想着,我比她高,比她壮,能护着她的,可我什么都做不了。”他的声音里泛起涩意,“芊芊退学那天,我连句‘对不起’都没说利索。”
他深吸了口气,指腹无意识地抠着桌腿上的木纹:“她走了没多久,他们就把矛头全对准我了。作业本被扔进厕所,自行车胎三天两头被扎,李浩他们总在操场角落堵我,说我是‘没人要的跟屁虫’。”奶奶去学校找过三次,第一次教务处的人说“孩子间打闹”,第二次校长避而不见,第三次回来的路上,奶奶在公交站摔了一跤,膝盖青了好大一块。“她拉着我的手说,‘咱转学,咱去六中,离他们远远的’。”周明的声音忽然低哑,“我知道,她是怕我再被欺负。”
苏清砚的笔尖悬在纸上,没再动。沉默漫开时,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一声声撞在窗玻璃上。她轻声问:“那你……不恨他们吗?”
“恨。”周明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铺开,攥紧拳头,指缝里渗出汗来,“我恨不得杀了他们!”他的声音带着点破音,胸口剧烈起伏着,“有次放学,我揣着块砖头蹲在李浩家小区门口,看着他骑着山地车吹着口哨出来,后背都绷紧了。”
“可那天我没冲上去。李老师买菜路过,远远喊了我一声。”李老师把他拉到路边的树荫下,递给他一瓶热牛奶,掌心的温度透过玻璃瓶传过来。“李老师说...”周明的声音慢慢缓下来,眼神里的戾气淡了些,“我现在还太弱小,揣着砖头冲上去,顶多是两败俱伤,最后蹲局子的是我,伤心的是我奶奶。”李老师拍着他的肩膀,“等你长大了,有本事了,能考上好大学,有能力了,到时候就能护着更多像你、像林芊芊这样的人,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连自己都护不住。”
阳光渐渐移过桌面,落在周明摊开的课本上,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是去年秋天林芊芊塞给他的。他盯着那片叶子,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信李老师的话。”
车窗外的梧桐叶被夏风卷得簌簌响,张瑾一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刚才在周明家,少年阳光的笑脸在提到“林芊芊”三个字时骤然黯淡,那瞬间的僵硬像根细针,一下下扎在张瑾一心里。
“他提到实验室那次,声音在抖。”副驾的苏清砚忽然开口,指尖在笔记本上轻点,“‘酒精灯烧伤大腿’,他重复了两遍,喉结滚动得很厉害——不是害怕,是愤怒。”
“陈雪的‘误推’导致林芊芊烧伤。”张瑾一的指节叩在方向盘上,发出笃笃的轻响,“而她也是死在煤气爆炸燃烧的火里!”苏清砚补充道“王子豪逼迫林芊芊吃剩饭,也是死在餐桌上。”“林芊芊才是串起本案的线。”张瑾一转头看向苏清砚,后视镜里的街灯在他瞳孔里碎成星点,语气沉得像落定的尘埃:“日记很重要,我们离真相很近了。”苏清砚拿起电话:“我现在让刘沐阳查林芊芊的位置。”
林长青的家在城郊棚户区,矮墙爬满青苔,院外堆着半摞旧砖,墙角的月季蔫头耷脑,叶子上沾着层灰——想来是没人精心照料了。
平房的铁门锈迹斑斑,敲了三声,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有人拖着千斤重负在走。开门的男人约莫四十多岁,头发花白了大半,衬衫领口歪着,看见“警察”证件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快得像水里的游鱼,稍纵即逝。
“进来吧。”林长青侧身让他们进屋,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屋里很暗,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昏沉的光里飘着淡淡的香火味,像沉在水底的空气。张瑾一刚站稳,目光就撞进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靠墙的矮柜上,摆着个黑框相框。照片里的女孩梳着马尾,眉眼清秀,嘴角抿着浅浅的笑,校服领口别着三中的校徽。
是林芊芊。
黑白色的。
张瑾一的呼吸顿了半秒。苏清砚已经走了过去,相框前还放着个小小的香炉,三炷香燃了一半,灰烬弯成弧,迟迟没掉下来。
“她……”张瑾一有些震惊,声音有点干。
林长青背对着他们,正往暖瓶里倒水,肩膀垮得厉害,像被抽走了骨头。“去年冬天没的。重度抑郁,吃了安眠药,等我从工地回来,人都凉透了。”他转过身,手里的玻璃杯晃了晃,水溅在裤腿上,他浑然不觉,“她妈在她六岁时就跟人跑了,芊芊从小就乖,铅笔头用到捏不住都不说换,我……”他喉结滚了滚,后面的话像被什么堵住了,没再说下去。
苏清砚的视线落在相框旁的书本上——是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扉页上有娟秀的字迹:“要考去南方,离这里远远的。”笔迹被水洇过,晕成一片浅蓝,像没干透的泪痕。
“您知道她在学校被欺负吗?”苏清砚轻声问。
林长青端杯子的手猛地一抖,水又洒了些。“不知道。”他说得很快,眼睛瞟向墙角,“那孩子闷,有事从不跟我说。是她走后,我整理书包才看见日记本……”他忽然提高了音量,像在说服谁,又像在说服自己,“我去找过学校!校长说‘孩子间打闹没轻重’,我去教育局上访,人家说‘没有实证不好查’!那帮兔崽子的爹妈,不是开公司的就是当官的,我一个泥瓦匠,能有什么办法?”
“那您恨他们吗?”苏清砚追问,目光定在他脸上,不肯移开。
林长青的脸僵了。他张了张嘴,嘴唇动了好几下,才挤出几个字:“恨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张瑾一的手机突然炸响,秦锋的声音像被火燎过,劈里啪啦撞出来:“瑾一!孙鹏死了!在自家泳池里,说是意外溺亡,现场不对劲,你们赶紧过来!”
张瑾一猛地站起来,苏清砚也皱起眉。两人跟林长青匆匆道别,刚走出平房,苏清砚就拽住了张瑾一的胳膊。
“他在撒谎。”她语速极快,“说‘恨有什么用’的时候,他右手食指在裤缝上飞快地蹭了三下,布料被磨出轻微的沙沙声——那是强压情绪的动作。还有,提到日记本时,他瞳孔缩了零点三秒,瞟向墙角的次数超过五次,日记本肯定藏在那。”
张瑾一回头望了眼那扇紧闭的铁门,阳光落在门环的锈迹上,泛着冷光。林芊芊的笑脸在相框里静静凝望着,像有满肚子的话,堵在喉咙口。
“孙鹏是第四个。”张瑾一摸出警笛往车顶一扣,“接下来就是刘薇了,先去案发现场看看情况,让秦锋派几个人监视林长青,有异常立即汇报。”
警笛尖啸着撕开城郊的宁静,车刚拐上主路,苏清砚的手机震了震,是技术科发来的消息:“孙鹏泳池边发现少量乙醚残留,监控被人为干扰,画面全黑。”
苏清砚抬眼看向张瑾一,眼神锐利如刀:“林长青说他‘没办法’,但有人替他‘办’了。”
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夏末的燥热,却吹不散两人心头的寒意。远处的别墅区隐约可见,孙鹏家的方向停着好几辆警车,红蓝灯光在云层里明明灭灭,像一场蓄谋已久的审判,终于烧到了第四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