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云沉
晚饭的粥在锅里温着,米香混着灶间残余的柴火味漫在小院里,却暖不透宋星河发僵的指尖。池夏的胳膊还圈着他,雪松味的信息素乱得像被狂风卷过的林,裹着那缕陌生的香水味往他毛孔里钻——是种甜腻的栀子香,和池夏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撞在一起,刺得人鼻尖发酸。
“我没答应。”池夏的下巴抵着他发顶,声音哑得厉害,“我跟她吵了。”
宋星河能想象出那场景。池夏跟他爸较劲时是硬着肩颈的倔,跟他妈吵大概是红着眼的急。他抬手拍了拍池夏的背,掌心能摸到少年肩胛骨绷得发紧的弧度:“你先松开点,勒得我喘不上气了。”
池夏这才松了松胳膊,却没放他走,只是低头看他。夕阳最后一点光落在他眼角,把那片泛红染得更明显,像刚哭过。宋星河伸手碰了碰他的睫毛,软乎乎的:“你妈……怎么知道的?”
“我爸说的。”池夏别开脸,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中午回老宅,她炖了汤,坐那儿跟我扯东扯西,没两句就绕到你身上了。说我爸见过你了,说你家里刚办了丧事,说……”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没把“门不当户不对”几个字说出口。
宋星河倒替他说了。“说我们差距大,对吧?”他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晒在绳上的薄被,“说我配不上你。”
池夏猛地转头看他,眼里的急更重了:“别听他们胡说!什么配不配的——”
“我知道。”宋星河打断他,指尖在他手背上蹭了蹭,是想安抚的意思,“可池夏,他们说得也没错啊。”
他往院里瞥了眼,奶奶刚把晒好的被子抱进屋,正隔着窗往这边望,看见他看过去,又赶紧缩了回去。灵堂的白幡还没撤,在暮色里飘着角,白得晃眼。他想起今天在池家客厅,脚踩在软乎乎的木地板上,连呼吸都不敢太重;想起张阿姨递水果时那袋软布料的提手,和自己手里攥皱的薄荷糖包装袋;想起池昌指尖敲着茶几的声音,和池夏妈妈没说出口、却藏在“送出国”里的威胁——那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差距,像隔着条宽宽的河,他在这边的泥岸,池夏在那边的石阶。
池夏攥住他的手往自己心口按:“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你——”
“可我在乎。”宋星河抬眼看他,眼里没什么泪,就只是静,像落了月的湖,“我在乎你会不会因为我,跟你爸妈闹得更僵;在乎你会不会因为要护着我,连家都回不去;在乎你妈真把你送出国了,我们……”他没说下去,喉结哽了哽。
池夏的手凉了下去,攥着他的力道却没松:“不会的。我跟他们耗着就是了。高考完我就成年了,他们管不了我——”
“要是他们不管你了呢?”宋星河轻声问。
暮色彻底沉下来了,院里的向日葵垂着头,影子拉得老长。池夏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宋星河知道他答不上来。池夏是校霸,是敢跟教导主任叫板的狠劲,可他说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靠着爸妈给的底气在人前横。真要闹到决裂的地步,他手里攥着的那些“不在乎”,说不定会被现实磨得露了怯。
“我去给你热粥。”宋星河抽回手,转身往灶间走,脚步有点轻,像踩在棉花上。
池夏没跟上来,就站在院门口,影子被门框框着,缩成小小的一团。
奶奶没敢多问,只把碗筷摆好,自己端着碗蹲在灶门口吃。宋星河把温着的粥盛出来,往池夏碗里搁了个刚腌好的咸蛋,是奶奶下午特意腌的,油都浸到蛋白里了。池夏没动筷子,就盯着碗里的蛋看,睫毛垂着,看不清表情。
“吃点吧。”宋星河推了推他的碗,“吵了一下午,肯定饿了。”
池夏忽然抬头问:“你是不是想跟我分开?”
宋星河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看他:“粥要凉了。”
“宋星河。”池夏的声音硬了些,带着点逼问的意思,“你看着我回答。”
宋星河慢慢抬眼,撞进他发红的眼眶里。他忽然想起昨晚灵堂里,池夏蹲在妈妈遗像前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那时候他就想,得护着点这少年,别让他再掉眼泪了。可现在看来,好像是自己让他掉了更多的泪。
“我在想。”宋星河轻声说,“高考还有多久?”
池夏一愣:“还有……不到一百天。”
“嗯。”宋星河点头,夹了块咸蛋塞进他碗里,“那就等高考后吧。”
池夏的眼猛地亮了下,又很快暗下去,带着不敢信的疑:“你说……等高考后?”
“等高考后,我们就分开。”宋星河说得很轻,却字字清楚,“这一百天里,我们好好复习,好好考试。你别跟你爸妈闹,我也……我也好好陪你。等考完了,填志愿的时候,我们往不同的城市填,然后……然后就别再联系了。”
池夏手里的筷子“哐当”掉在地上,滚到灶脚边。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往后滑,撞在墙根发出闷响:“宋星河你疯了?!你说的什么鬼话——”
“我没疯。”宋星河也站起来,比他矮小半个头,却仰着下巴看他,“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安安稳稳考你的大学,别让你爸妈再因为我生气;我也……我也能安安稳稳陪奶奶过日子。”
“什么最好的办法!”池夏攥着他的胳膊往自己拽,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这根本不是办法!是你在躲——”
“我不是躲。”宋星河的胳膊被攥得疼,却没挣,“我是怕。池夏,我怕你跟你爸妈闹僵了,以后后悔;怕我现在跟你耗着,最后还是会被他们拆开,到时候更疼。倒不如现在说好,等高考后就分开,至少……至少我们还能好好过完这一百天。”
他说得平静,眼里却慢慢漫上湿意,像晨露凝在草叶上,要掉不掉的。池夏看着他的眼,攥着他胳膊的力道慢慢松了,指尖却还抵着他的皮肤,烫得厉害。
“一百天……”他低声重复,声音抖得厉害,“就一百天了?”
宋星河点头,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池夏手背上,烫得他一颤。
那天晚上池夏没走,就蹲在灵堂门口,背对着宋星河的床。宋星河躺着没敢动,听着他压抑的抽气声,像只受伤的兽。后颈的标记还在隐隐发烫,可心里却凉得厉害,像揣了块冰。他知道自己说的是违心话——他怎么可能想分开?他想跟池夏一起填同一所大学,想在大学门口牵着手走,想看着池夏骑车载他穿过种满梧桐的路,想把那枚刻着“夏”字的尾戒戴一辈子。
可他更怕池夏为了他,赌上自己的路。
第二天去学校,两人没像往常那样一起走。宋星河背着书包出门时,池夏的山地车还靠在院墙上,车把上挂着的薄外套沾了露水,湿乎乎的。他没敢多看,低着头往校门口走,走到一半,听见身后有车轱辘碾地的声音,回头就看见池夏骑在车上学,没看他,就只是跟在后面,隔着两步的距离。
到了教室,池夏把桌子往他旁边挪了挪,还是像以前那样近。早读时宋星河读英语,他就在旁边翻数学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的声音很轻。课间操时,宋星河被同学推搡着往队伍里走,池夏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碰着他的腰,又很快缩回去,像怕烫似的。
谁都没再提昨晚说的“分开”,可空气里总飘着点涩。宋星河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往他怀里蹭,不敢再让他帮自己理衣领,连看他的眼神都得绕着走。池夏也没再跟他闹,就只是默默跟着,他做题卡壳时,会悄悄把写着思路的草稿纸推过来;他被omega的信息素呛得皱眉时,会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站站,用自己的雪松味挡一挡。
周五下午放学,宋星河刚走出校门,就看见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来,露出池夏妈妈的脸。比想象中年轻,画着精致的妆,指甲涂成鲜红的色,正隔着玻璃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宋星河的脚步顿住了,像被钉在原地。
池夏妈妈让司机开了后座的门:“上车说吧,宋同学。”
他没敢不上。坐进车里时,皮革的座椅凉得他后背发僵。车里还飘着那股栀子香的香水味,比那天在池夏身上闻到的更浓,甜得发腻。
“阿姨找我……有事吗?”宋星河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
池夏妈妈没看他,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声音很淡:“池夏没跟你提?我让他跟你断了。”
“提了。”宋星河小声说。
“那你怎么还没走?”池夏妈妈终于转头看他,目光落在他后颈那片淡淡的红上,眉梢皱了下,“宋同学,你是个聪明孩子。该知道什么是对自己好,什么是……自不量力。”
这话比池昌那句“想清楚后果”更直接,像根针,扎得他心口疼。他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尖上沾的泥:“我知道。所以我跟池夏说了,等高考后就分开。”
池夏妈妈似乎愣了下,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打量他的眼神松了点,却还是带着疏离的冷:“你能想明白就好。池夏这孩子拗,跟他爸一个样,得有人点醒他。你们现在的年纪,谈感情太早了,尤其……”她没说下去,但宋星河知道她想说什么——尤其他们之间差了这么多。
“我不会耽误他复习的。”宋星河抬头保证,眼里的光很亮,是硬撑着的劲,“这一百天里,我会好好跟他一起做题,一起考试。等考完了,我会走得远远的,不会再缠着他。”
池夏妈妈从包里拿出张卡,递到他面前:“这里面有五万块。你拿着,算是……阿姨的一点心意。让你奶奶买点营养品,也让你……”
“我不要。”宋星河往后缩了缩,没接那张卡,声音有点抖,却很清楚,“我跟池夏分开,不是为了钱。我只是觉得……我们确实不合适。这钱您收回去吧。”
池夏妈妈的手停在半空,脸色沉了沉:“你倒是有骨气。”她把卡收回去,放回包里,“也好。希望你说到做到。别等高考完了又变卦,到时候……就别怪阿姨不客气了。”
这话是威胁,宋星河听出来了。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车在街角停下,离他家还有段距离。宋星河下车时,听见池夏妈妈在后面说:“对了,宋同学。池夏他爷爷下周过生日,家里要办宴。我已经跟他说了,让他别再去找你。你也……识趣点。”
宋星河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攥着书包带往前走。风刮在脸上,凉飕飕的。他想起池夏提过爷爷,说爷爷最疼他,去年生日还偷偷塞给他一把零花钱。原来他们连这点时间都不肯给,连最后一百天的安稳,都要掰碎了搅乱。
回到家时,奶奶正坐在门槛上抹眼泪,看见他回来,赶紧擦了擦脸:“星星,你可回来了!刚才池夏来寻你,脸白得吓人,说你被……被个女人接走了,是不是池夏他妈妈?”
宋星河“嗯”了声,把书包放下,蹲在奶奶身边:“她就是跟我聊了聊,让我好好复习。”
“没为难你吧?”奶奶抓着他的手摸了摸,“那女人看着就厉害得很……”
“没有。”宋星河笑了笑,想让奶奶放心,可嘴角扯不开,“她说让我跟池夏高考后分开。我答应了。”
奶奶的手僵住了,看着他的眼,眼圈又红了:“傻孩子……你这是……”
“奶奶,我不傻。”宋星河把头靠在奶奶膝盖上,声音闷闷的,“这样对池夏好,也对我们好。等高考完了,我就带着您去南方,找个暖和的地方过日子,好不好?”
奶奶没说话,就只是摸着他的头发,一声一声地叹。
那天晚上池夏没来。宋星河坐在院里等了半宿,手里捏着那枚尾戒,转得指尖都红了。天边的云很厚,连颗星星都没有,黑沉沉的,像要压下来。他知道池夏肯定被他妈妈扣住了,说不定还在吵架。他甚至有点后悔,下午在车里不该答应得那么快——至少该跟池夏再商量商量,哪怕只是说句“我舍不得”。
可他又怕,怕自己一松口,就再也狠不下心。
接下来的几天,池夏真的没再来。宋星河去学校时,他的座位是空的。同桌说他请了病假,可宋星河知道,他不是生病,是被家里禁足了。上课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三角函数,他盯着旁边空着的座位,眼泪差点掉在练习册上。那本练习册上还有池夏写的批注,“这里辅助线画错了”“笨死了”,字迹龙飞凤舞,带着少年的张扬。
周三下午,宋星河去办公室交作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是池夏的声音,带着点哑,在跟老师请假:“……我还得再请几天假,家里有点事。”
老师叹了口气:“池夏啊,这都快高考了,你可别耽误了……”
宋星河没敢再听,捏着作业本往后退,撞到了走廊的栏杆上。池夏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他,脚步猛地顿住。才几天没见,他瘦了点,眼下的青更重了,校服袖口卷着,手腕上的旧手表好像松了,在手腕上晃。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站着,谁都没说话。走廊里有风,吹得墙上的宣传画沙沙响。
“你怎么来了?”还是池夏先开的口,声音低得很。
“交作业。”宋星河举了举手里的本子,指尖在发抖,“你……你什么时候能回学校?”
池夏别开脸,看着楼下的操场:“不知道。我妈把我护照收了,说我不答应跟你断,就不让我出门。”
宋星河的心沉了沉:“那你……”
“我没答应。”池夏转头看他,眼里的红又涌上来了,“我跟她耗着。她总不能一直把我锁着。”
他往前凑了两步,想碰宋星河的手,又猛地停住,像怕被谁看见。宋星河看着他悬在半空的手,指尖泛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池夏,”他轻声说,“你别这样。”
池夏的手攥成了拳:“那我该怎么样?看着你跟我妈说高考后分开?看着你把我推开?宋星河,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因为我不想你为难!”宋星河的声音也高了点,带着点急,“我不想你为了我跟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我不想你连高考都受影响——”
“我受不受影响,轮不到你管!”池夏打断他,眼里的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走廊的瓷砖上,碎成一小片湿痕,“我就想跟你在一起,这点都不行吗?”
宋星河看着他哭,自己的泪也忍不住掉了。他想上前抱他,想告诉他“我也想”,可池夏妈妈那句“别怪阿姨不客气了”还在耳边响。他往后退了退,摇了摇头:“池夏,听话。好好在家待着,好好复习。等……等高考完了再说。”
“再说什么?”池夏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燃尽的烛芯,“再说分开?宋星河,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走?”
宋星河咬着唇,没说话。他不敢看池夏的眼,怕自己一软,就把所有的话都推翻了。
池夏笑了声,是自嘲的笑:“我知道了。你就是觉得,跟我在一起麻烦,想赶紧甩开我。”他转身往楼梯口走,脚步有点晃,“行啊,那就按你说的来。高考后分开,谁也别再找谁。”
他走得很快,校服的背影在楼梯拐角一闪就没了。宋星河站在原地,手里的作业本攥得发皱,眼泪掉得更凶了。走廊里的风还在吹,吹得他后颈的标记凉飕飕的——那里的红已经快褪干净了,像他们之间这点快要抓不住的牵连。
日子一天天过,离高考越来越近了。池夏后来回了学校,却没再往宋星河身边坐,把桌子搬到了最后一排,靠着墙。上课的时候,宋星河偶尔往后瞥,能看见他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做题。课间操他也不去,就坐在教室里,背影对着门口,像座孤岛。
两人没再说话。有时候在走廊里遇见,也只是低头绕开;有时候宋星河去食堂打饭,看见他端着餐盘往角落走,也赶紧转个方向。好像真的在往“分开”的路上走,一步一步,踩得人心头发沉。
奶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没敢多问,只是每天变着法给宋星河做吃的,炖鸡汤时往里面放红枣,说补气血。宋星河也没让她担心,该做题做题,该考试考试,成绩反而比以前更稳了,老师在班会上还夸他“心态好”。
只有他自己知道,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他会摸着那枚尾戒哭;看见池夏手腕上那只旧手表时,会想起两人骑车载着晨光走的路;闻到雪松味的信息素时,会忍不住往后面望——哪怕知道池夏根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用信息素裹着他的后颈说“别怕”。
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宋星河考了年级第三,池夏考了第五。老师在讲台上念名次时,特意提了句“池夏同学状态回升了”,宋星河往最后一排看了眼,池夏正低头翻卷子,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白,没什么表情。
考完试那天放学,宋星河刚走出校门,就被人拽住了胳膊。是池夏的爸爸,池昌。他还是穿着那件灰色的针织衫,手里夹着支烟,没点燃,就那么捏着。
“跟我聊聊。”池昌的声音比上次在他家时沉了些。
宋星河跟着他走到街角的公园,坐在长椅上。傍晚的风带着点热,吹得人犯困。池昌没看他,看着远处打闹的小孩,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池夏跟他妈妈闹绝食了。三天没怎么吃东西。”
宋星河的心猛地一揪:“他……”
“他说你答应高考后分开,他就吃。”池昌转头看他,眼里没什么情绪,“宋同学,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知道你不是图我们家什么。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跟他说分开,他就能真的放下吗?”
宋星河攥着书包带,指尖泛白:“我……我只是不想他为难。”
“为难?”池昌笑了笑,是无奈的笑,“他这性子,随我年轻的时候,认定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你现在跟他说分开,他表面答应着,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劲。真到了高考完,他要是做了什么傻事——”
宋星河猛地抬头看他,眼里的慌藏不住:“不会的!他不会的——”
“怎么不会?”池昌看着他,“他为了护着你,连跟他妈妈顶嘴都敢。你觉得他做不出更冲动的事?”
宋星河没说话,心里乱得像团麻。他以为自己选了条最稳妥的路,却好像把池夏推得更远了。
“我知道你怕耽误他。”池昌的声音软了些,“可宋同学,感情这东西,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你要是真为他好,不如……”他顿了顿,“不如别把话说得那么死。高考完了,让他自己做决定。”
宋星河看着他,没懂。
“他要是真能放下你,去国外读书,那是他的选择。”池昌慢慢说,“他要是放不下,非跟你耗着,那也是他的选择。你不用替他扛着。”
夕阳落在池昌鬓角的白发上,泛着点暖光。宋星河忽然想起奶奶说的“面冷心热”,或许池夏的爸爸,也不是真的那么难相处。
“可你太太那边……”宋星河小声问。
“我会跟她说。”池昌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高考前这几天,让池夏好好吃饭。你……有空的话,去看看他?不用多说什么,就告诉他,你会等他考完试,跟他好好谈。”
离高考还有三个月,5月4号是池夏生日,他想陪他过第一个生日,也是最后一个
宋星河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又酸又软。他拿出手机,翻出池夏的号码——那串数字他早就背熟了,却有快一个月没打过。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终于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