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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难

池边星河

灵堂的白烛燃到了底,烛芯剩一小截焦黑的芯子,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灰。池夏蹲在地上帮宋星河理衣领时,指尖蹭过他后颈——那里昨晚被临时标记的淡红已褪得浅淡,只余一片温软的皮肤,被雪松味的信息素裹着,像藏了片私有的春。

“穿这件?”池夏拎起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是他自己的那件,比宋星河身上的旧校服宽了半圈,“你那件沾了烛泪,先凑合一上午。”

宋星河点头时,睫毛颤了颤。昨晚哭了半宿,眼下泛着青,被池夏用热毛巾敷了好久才消下去些,可看向人的时候,眼神还是软的,像浸了水的棉絮。他抬手抓池夏的袖口,指节泛白:“去你家……真的要去?”

“嗯。”池夏把外套给他套上,拉链拉到一半停住,露着他细瘦的脖颈,“我爸早该见见你。再说了,”他指尖点了点宋星河后颈,语气沉下来,“留个清晰的标记,得在他眼皮子底下才管用。”

宋星河抿唇没说话。他知道池夏是为他好。爸爸昨晚虽被唬走了,可那双淬了恨的眼睛像根刺,扎在他心里——只要没个实打实的“护身符”,爸爸迟早还会来闹。可一想到要见池夏的父亲,他手心就冒冷汗。池夏是校霸,是那种敢在校门口堵着教导主任抽烟的主,可他提爸爸时,语气总带着点说不清的敛缩,不像对旁人那样横。

奶奶从厨房端着粥出来,看见两人站在灵堂门口,赶紧把碗往桌上放:“星星,先吃点再走?池夏也来,奶奶给你盛。”

“不了奶奶。”池夏扶着宋星河的胳膊往门口带,“早点去早点回,让他少熬会儿。”他回头看了眼供桌上妈妈的遗像,声音放轻了些,“您在家锁好门,有事给我打电话。”

奶奶应着,送他们到院门口时,又拽了拽宋星河的衣角,往他口袋里塞了袋薄荷糖:“去了别紧张,池夏爸要是问起啥,照实说就成。咱不偷不抢的,不怕人。”

宋星河捏着薄荷糖的包装袋,塑料纸硌着掌心,点了点头。

池夏骑的是辆黑色山地车,车把上挂着件备用的薄外套。他让宋星河坐前梁,说这样稳当。宋星河跨上去时,膝盖蹭到池夏的腿,烫得缩了缩。池夏伸手圈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坐稳了。”

车碾过青石板路时,发出“轱辘轱辘”的轻响。晨风吹着宋星河额前的碎发,拂过脸颊时凉丝丝的。他往池夏怀里靠了靠,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点皂角香,是干净的味道。路过街角的早点铺时,池夏停了车,买了两个肉包递给他:“吃点,你昨晚没吃多少。”

宋星河咬着包子,热气糊在脸上,暖烘烘的。他偷偷看池夏,看他单脚撑着地,指尖夹着车把的样子——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半截结实的胳膊,手腕上戴着块旧手表,是那种黑表盘的机械表,秒针“咔嗒咔嗒”走,像在数两人靠在一起的心跳。

“看什么?”池夏低头撞了撞他的额头,“包子渣沾嘴角了。”

宋星河赶紧抬手擦,指尖被池夏抓住。他用指腹替他擦掉渣子,指尖温温的,蹭过嘴角时带点痒。宋星河红了脸,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往他嘴边递:“你也吃。”

池夏咬了口,包子馅的油沾在唇角,宋星河伸手想擦,被他偏头躲开。他凑过来,用鼻尖蹭了蹭宋星河的鼻尖,声音低低的:“等会儿见了我爸,别怯。他要是说啥不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有我呢。”

宋星河点头,把脸埋在他颈窝处。车又开起来时,风里带了点槐花香,是快到富人区的味道。

池家在半山腰,是栋两层的小洋楼,外墙爬着青藤,院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看着就气派。池夏把车停在院门外的梧桐树下,牵着宋星河的手往里走时,宋星河的指尖在冒汗。

“别怕。”池夏捏了捏他的手,“我爸就是看着凶,其实……”他顿了顿,没说下去。宋星河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其实也没多温和。

佣人开的门,是个穿着藏青色围裙的阿姨,看见池夏时笑了笑:“小夏回来了?先生在客厅呢。”她的目光落在宋星河身上时,顿了顿,没多问,只侧身让他们进。

客厅很大,铺着深棕色的木地板,光脚踩上去软乎乎的。沙发是黑色的真皮沙发,旁边立着个落地灯,灯罩是米白色的,照在茶几上的青瓷茶具上,泛着润润的光。池昌就坐在沙发正中间,穿着件灰色的针织衫,手里拿着份报纸,听见动静时抬了眼。

那是双和池夏很像的眼睛,却比池夏的沉得多,像浸在深水里的石子,看人的时候带着股审视的冷。宋星河下意识往池夏身后缩了缩,被池夏攥住了手。

“爸。”池夏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这是宋星河。”

池昌没说话,放下报纸,指尖敲了敲茶几。他打量宋星河的目光从头顶扫到脚——扫到他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校服外套时,眉梢几不可查地皱了下;扫到他攥着池夏的手、指节泛白时,又移开了视线,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了口。

“坐。”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池夏拉着宋星河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沙发很软,宋星河却坐得笔直,像在学校里听教导主任训话。他偷偷看池昌,看他鬓角有几根白头发,看他手指上戴着枚银戒指,看他放下茶杯时,杯底磕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楚。

“多大了?”池昌问,没看宋星河,只看着茶几上的茶具。

“十七。”宋星河的声音有点抖,赶紧稳住了,“比池夏小半岁。”

“嗯。”池昌应了声,没接话。客厅里静下来,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宋星河手心的汗更多了,黏糊糊地贴在池夏的手心里。池夏察觉到了,用拇指轻轻蹭他的手背,像在安抚。

过了会儿,池昌才又开口:“家里就你和奶奶?”

“是。”宋星河点头,指尖攥得更紧了,“我妈……刚走。”

池昌抬了眼,这次目光落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宋星河迎着他的视线,没躲——他知道池夏爸爸想问什么,或许是想问他家境,想问他是不是图池家的钱,想问他配不配站在池夏身边。这些天被爸爸堵着骂“赔钱货”“想攀高枝”的话还在耳边转,他喉结滚了滚,想说“我不会麻烦池家”,却被池夏抢了先。

“爸,星河他……”

“我问他呢。”池昌打断池夏,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

池夏抿了唇,没再说话,只是把宋星河的手攥得更紧了。

宋星河深吸了口气,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我奶奶身体不好,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她。我不会要池家的东西,也不会给池夏添麻烦。我……”他顿了顿,看向池夏,眼里软了下来,“我就是想跟池夏在一起。”

池昌没说话,拿起茶壶给茶杯续水。热水冲进茶杯时,茶叶浮起来,又慢慢沉下去。他看着茶叶在水里转,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池夏从小野惯了,没什么分寸。你们现在还小,很多事想不明白。”

这话听着像劝,却带着股疏离的冷。宋星河心里一沉,刚想再说点什么,池夏站了起来。

“爸,我想得明白。”池夏的声音很沉,带着平时少有的硬气,“我要跟星河在一起,不是一时兴起。”

池昌抬眼看他,父子俩的目光撞在一起,一个沉,一个倔。客厅里的空气好像凝住了,连挂钟的滴答声都慢了半拍。宋星河也跟着站起来,拽了拽池夏的衣角——他怕他们吵起来。

池昌没看池夏,视线落回宋星河身上,忽然问:“后颈的标记,是池夏留的?”

宋星河一愣,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那里昨晚被池夏用信息素裹着安抚了半宿,临时标记的淡红几乎看不见了。他点了点头,又赶紧补充:“是……是临时的,还没留永久标记。”

池昌“嗯”了声,指尖在茶杯沿上划了圈。“永久标记不是小事。”他缓缓道,“Omega被标记后,就跟Alpha绑死了。以后池夏要是对不起你,你怎么办?”

这话问得突然,宋星河没反应过来。他看向池夏,池夏也正看着他,眼里带着急,好像怕他被问住。宋星河心里忽然定了定,转头对池昌说:“池夏不会对不起我。”

池昌挑了挑眉,没反驳,也没赞同。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我公司还有事,让张阿姨留你们吃饭。”说完,没再看他们,径直往门口走。经过池夏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父子俩能听见:“自己想清楚后果。”

池夏没说话,只是攥着宋星河的手,指节泛白。

池昌走后,客厅里才松快了些。张阿姨端着水果盘进来,笑着打圆场:“先生就是那样,面冷心热。小宋别往心里去,快坐,吃点水果。”

宋星河坐下,捏着颗葡萄没敢吃。池夏坐在他旁边,胳膊搭在他身后的沙发背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他没同意,但也没直接反对。”

宋星河点头。他看得出来,池昌不满意。那种从头到脚的审视,那种话里有话的疏离,都在说“你配不上我儿子”。他把葡萄放回盘子里,指尖有点凉:“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池夏掰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跟你没关系。我爸就是这样,对谁都挑三拣四。以前我带朋友回家,他也没给过好脸色。”

宋星河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池夏的朋友,大概都是跟他家境相当的孩子,哪里会像他这样,穿着不合身的旧校服,带着一身没褪尽的丧亲的沉郁,站在这栋亮堂的房子里,像片误闯温室的枯叶。

“池夏,”宋星河咬了咬唇,“要是你爸一直不同意……”

“那就不同意呗。”池夏打断他,语气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却蹭过他的后颈,带着认真的劲儿,“我昨天说了,要给你留个清晰的标记。不管他同不同意,你都是我的。”

他的指尖温温的,按在后颈的皮肤上,像在承诺。宋星河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点痞气的眼睛,此刻亮得很,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也映着他的影子。心里的沉郁好像被这目光驱散了些,他点了点头,把脸埋在池夏的肩窝处。

张阿姨中午做了不少菜,炖了汤,还蒸了鱼。池夏给宋星河夹菜,往他碗里堆了满满一碗,像怕他吃不饱。宋星河小口小口地吃,听池夏跟张阿姨说话,说学校的事,说昨天打篮球赢了隔壁班,说得眉飞色舞,好像刚才在客厅里跟他爸较劲的人不是他。

吃到一半,池夏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起身走到阳台去接。宋星河听见他对着电话说“知道了”“我下午回去”,语气有点沉。挂了电话回来时,他脸上的笑淡了些。

“怎么了?”宋星河问。

“没什么。”池夏坐下,又给他夹了块鱼,“我妈让我下午回老宅一趟,她炖了汤。”

宋星河知道池夏爸妈是分开住的。池夏很少提他妈妈,偶尔说起时,语气也淡淡的。他哦了声,没再多问。

吃完饭,池夏要送宋星河回家。张阿姨把他们送到门口,塞给宋星河一袋水果:“小宋带回去给奶奶吃。下次有空再来玩啊。”

宋星河说了谢谢,接过水果袋时,指尖碰到袋子上的提手,是软的布料,比他家买菜用的塑料袋舒服多了。

还是骑车载他回去。路过刚才买包子的街角时,池夏停了车,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递给他。宋星河接过来,打开一看,是枚银色的尾戒,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夏”字。

“给你的。”池夏挠了挠头,有点不自然,“刚才路过饰品店买的。戴着玩。”

宋星河捏着戒指,指尖蹭过那个“夏”字,凉丝丝的,心里却暖烘烘的。他把戒指戴在右手的尾指上,大小正好。“我很喜欢。”他抬头对池夏笑,眼里的光比晨露还亮。

池夏看着他笑,喉结滚了滚,忽然俯身凑过来,在他后颈轻轻咬了一下。不是用力的啃咬,只是用齿尖轻轻蹭了蹭,带着温热的呼吸。雪松味的信息素慢慢涌出来,比昨晚更浓些,稳稳地裹住他的后颈,在皮肤上烙下淡淡的红——是比之前清晰得多的临时标记。

“这样就好。”池夏的声音贴在他耳边,低低的,“等过几天,我再给你留永久的。”

宋星河点头,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车又开起来时,风里的槐花香更浓了。他知道池昌的不满意像根刺,扎在他们之间,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难。可后颈的标记在发烫,指尖的戒指在发亮,身前的人带着他往前骑,像要带他冲出所有的暗。

他悄悄把环在池夏腰上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回到家时,奶奶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看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上来:“咋样?池夏爸……没为难你吧?”

宋星河摇摇头,把水果袋递给奶奶:“张阿姨给的,让您吃。”

奶奶接过袋子,看了眼池夏,又看了眼宋星河后颈那片淡淡的红,眼里松了口气,拍了拍池夏的胳膊:“池夏啊,谢谢你。我们星星……以后就麻烦你多照看着点了。”

池夏点头:“奶奶放心,我会的。”他看了眼宋星河,“我先回老宅了,晚点过来。”

宋星河送他到院门口,看着他骑上车拐过街角,才转身回屋。奶奶正在摘菜,看见他手上的戒指,笑了笑:“池夏这孩子,看着野,心倒细。”

宋星河摸了摸戒指,没说话。他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的向日葵。太阳慢慢往南移,向日葵的花盘也跟着转,金灿灿的,晃得人眼睛暖。

可他总觉得,池昌刚才那句“自己想清楚后果”,像根没拔干净的刺,埋在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疼起来。

傍晚的时候,池夏还没来。宋星河坐在院子里等,手里捏着那枚戒指,转来转去。奶奶喊他吃饭,他说不饿,再等等。等到天边的云都染成了橘红色,才看见池夏的身影出现在街角。

他跑过去接,看见池夏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眶有点红。“怎么了?”宋星河拽他的胳膊。

池夏没说话,把他往怀里一拉,紧紧抱住。他身上的雪松味有点乱,混着点陌生的香水味,是女人的味道。“我妈……”池夏的声音闷在他颈窝处,带着点哑,“她知道了。”

宋星河心里一沉。

“她让我跟你断了。”池夏的胳膊收得更紧了,“她说……要是我不答应,就把我送出国。”

天边的最后一点橘红也褪尽了,风凉了下来,吹得院子里的向日葵叶子沙沙响。宋星河靠在池夏怀里,听着他发紧的心跳声,后颈的标记好像忽然不烫了,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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