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铁笼的栏杆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污，江昭清缩在角落，后背刚挨过一棍的地方火辣辣地烧。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只能看到下颌线绷得死紧不是怕，是恨。

恨那利滚利的高利贷，恨这把人当牲口卖的黑市，更恨自己没用，连母亲最后那点体面都没能保住。

“死东西，还敢瞪？”看守的糙汉抬脚就踹在铁笼上，哐当一声巨响，惊得周围几个笼子里的人都瑟缩了一下。

江昭清的肩膀颤了颤，却没抬头，只是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却能让他保持清醒。他知道在这里，任何反抗都是徒劳，只会招来更重的打。

傅闲走过来时，身后的人都噤了声。他指尖夹着根烟，猩红的火光明灭，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一排铁笼，像在挑选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直到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缩在角落的身影，脚步蓦地顿住。

不是因为那身脏污的衣服，也不是因为那明显受过伤的姿态，而是那人刚才被踹时，下意识抬眼的瞬间那双眼睛，干净得和这地方格格不入，带着股倔强的狠劲，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酒吧后巷里，被他拽住手腕、最后却成了他解药的少年。

傅闲眯了眯眼，烟蒂在指间转了个圈。

他记得那天自己被人下了药，意识模糊间只看到个清瘦的身影撞进怀里，少年惊慌失措的眼神像受惊的鹿。后来的事记不太清了，只知道醒来时身边只剩凌乱的床单，他派人查过，却只知道那少年是偷偷溜进酒吧打工的学生，之后就没了踪迹。

“他，”傅闲朝江昭清的笼子抬了抬下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怎么回事？”

看守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傅爷，这小子欠了钱，被送进来的。性子倔得很，刚才还敢跟小的顶嘴。”

江昭清这才缓缓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当视线落在傅闲脸上时，他瞳孔猛地一缩。是他？那个三年前在酒吧后巷，浑身滚烫、眼神迷离，把他拽进阴影里的男人？

心脏突然像被一只冷手攥住，连呼吸都滞了半拍。他那时只是想找个地方躲债主，没成想撞见个浑身冒着热气的男人，对方力气大得吓人，他挣不开，最后竟稀里糊涂成了那人的解药。

事后他吓得连夜跑了，把那枚母亲留给他的硬币都落在了现场，这三年来总在夜里想起那荒唐又狼狈的一幕，却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这个人，更没想过会是在这种境地。

傅闲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那瞬间的惊慌失措，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里藏着他熟悉的影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抬起头来。”

江昭清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慢慢抬起头，迎上傅闲的目光。他看到对方眼中的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看穿了什么的了然。

“你认识我？”傅闲的声音带着点玩味，指尖的烟灰轻轻弹落。

江昭清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喉咙发紧得像被砂纸磨过。承认？怎么承认？说自己就是三年前那个被他半强迫着……的少年？对方是这里的老大，而他只是个任人宰割的奴隶，这话要是说出口，谁知道会招来什么。

“不……不认识。”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因为太久没好好说话而沙哑，尾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傅闲轻笑一声，没再追问，只是对身后的人说：“这个，我要了。”

看守愣了一下，随即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傅爷眼光好。”

江昭清怔怔地看着傅闲转身离开的背影，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突然要买下自己。是因为刚才那瞬间的对视？还是……他真的认出来了？那三年前的事，他到底记起了多少？

铁笼的门被打开，有人粗暴地将他拽了出去。江昭清踉跄了一下，站稳脚跟，望向傅闲离开的方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恐惧里，竟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