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忆拾光（二）

导演要求苏陌景演出“强装镇定下的慌乱”——林叙作为兽医，虽然不是人类医生，但对病情的敏感程度不输专业人士，他知道陈屿的病情有多严重，却要在陈屿面前假装没事，怕戳破对方的伪装，这种克制下的紧张，是这场戏的核心。可拍了两遍，苏陌景的动作还是太稳，扶着温忆南的手臂没有丝毫颤抖，眼神里的冷静多于慌乱，少了点“怕对方随时倒下”的焦灼。导演喊停后，苏陌景皱着眉琢磨剧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剧本上“林叙”的名字，指节都泛了白，眼底满是懊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温忆南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休息时，他拉着苏陌景躲进道具间，房间里堆着纸箱，上面印着“医院道具”的字样，只留了个小窗户透进点光，把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忽明忽暗。温忆南故意往苏陌景身边凑了凑，两人的距离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他身上是淡淡的木质香水味，是苏陌景上次送他的，说“这个味道适合你”；苏陌景身上是雪松和猫毛混合的香气，格外好闻，让人安心。

温忆南声音放得很低，带着点刻意的认真，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调皮，只有纯粹的真诚：“苏哥，你别想着演‘林叙’，你想想我。如果你抱着的不是陈屿，是我——如果我真的生病了，脸色这么白，浑身没力气，快要站不稳了，你会怎么办？”

苏陌景的身体顿了顿，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低头看着温忆南眼底的神色，那里面满是期待和认真，仿佛眼前的温忆南真的生病了，脸色苍白，随时会倒下。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慌乱瞬间涌上心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苏陌景伸手轻轻抚上温忆南的脸颊，指尖碰到对方微凉的皮肤，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甚至还有点发颤：“我会抱紧你，用尽全力护着你，不会让你摔倒。我会跑着去叫医生，一刻都不离开你，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直到你好起来，直到你能笑着跟我说话。”

“那你就把这种感觉带到戏里。”温忆南看着他眼底的慌乱，心里又甜又酸，甜的是苏陌景这么在乎他，酸的是想到苏陌景会为自己担心，他笑着踮起脚，在苏陌景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像羽毛拂过，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别克制，把你的担心露出来一点，哪怕只是指尖的颤抖，哪怕只是眼神里的慌乱，观众也能感受到林叙对陈屿的在乎。”

再次开拍时，苏陌景的状态完全变了。他扶着温忆南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手臂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仿佛温忆南下一秒就会倒下。步伐比之前快了些，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温忆南腰间的“伤口”——那里贴着假的绷带，苏陌景却像对待真伤口一样谨慎，生怕碰疼他。走到走廊拐角时，温忆南按照剧本“咳嗽”了两声，声音微弱，带着点气音，苏陌景几乎是立刻停下脚步，低头查看他的脸色，眼底的慌乱再也藏不住，像被打翻的墨水，瞬间蔓延开来，指尖甚至微微发颤，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嘴里还下意识地念着“没事吧？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虽然没出声音，却能从口型里看出来。

导演盯着监视器，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对着身边的副导演说：“对！就是这个感觉！陌景终于找对了！这才是林叙啊！这种克制的担心，比哭出来更打动人！”

戏拍完后，温忆南刚想跟苏陌景说“你看，我教的方法很有用吧”，就被苏陌景拉到了片场的角落。这里是道具组堆放器材的地方，到处都是脚手架和布料，很少有人来。苏陌景抵着他的额头，呼吸有些急促，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眼神里还带着没从戏里走出来的紧张，甚至还有点后怕：“以后别再跟我说这种话，我会当真。一想到你可能生病，可能会离开我，我就慌了，连思考都做不到。”

温忆南愣了愣，随即笑了出来，伸手环住苏陌景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声音闷闷的：“我就是要让你当真。苏哥，我想让你知道，我需要你，很需要很需要。”

“你……”温忆南转头看着苏陌景，声音带着点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随时会掉下来，“你那时候就……就喜欢我了？”

苏陌景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呼吸落在他的颈间，带着点暖意，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高中时，我总在图书馆看到你。你每次都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本书，却总是偷偷往我这边看，有时候还会走神，书拿反了都不知道。我怕你尴尬，没敢跟你打招呼，就只能偷偷拍张照片，记着你的样子，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笔记本上的字迹，语气里带着点遗憾，还有点庆幸：“后来高考结束，我在学校的公告栏上看到你考上了电影学院，要去外地读书。我那时候特别慌，觉得我们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就把这本笔记本珍藏起来，放在抽屉最里面，每次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好像这样，就能离你近一点。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还能跟你在一起。”

温忆南转过身，扑进苏陌景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他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双手紧紧攥着苏陌景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苏陌景，你怎么这么傻啊……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偷偷喜欢，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了。”

苏陌景抱着他，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声音里带着点心疼：“那时候我不敢啊。你那么耀眼，身边总有很多朋友围着，而我只是个整天埋在书本里的人，我怕我告诉你，连偷偷看你的资格都没有了。”他低头，在温忆南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现在好了，我们再也不会错过了。”

那天晚上，两人在苏陌景的旧屋里待了很久。苏陌景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高中校服，递到温忆南面前：“你看，这是我高中时穿的校服，还没扔。那时候总想着，要是能和你穿一样的校服，一起走在校园里，该多好。”温忆南接过校服，指尖抚过上面的校徽，突然想起高中时，他总故意绕远路，就为了和穿着校服的苏陌景偶遇。

苏陌景还从厨房的柜子里翻出一个老旧的饭盒，里面放着几张贴纸——都是当年温忆南喜欢的动漫角色。“这是有次你在小卖部买贴纸，不小心掉了一张，我捡起来，一直留到现在。”苏陌景的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那时候觉得，能捡到你掉的东西，都很开心。”

温忆南看着那些贴纸，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拉着苏陌景坐在沙发上，把头靠在对方的肩上，听他讲高中时的趣事——讲他如何在竞赛前熬夜复习，困得不行就用冷水洗脸，抬头就能看到窗外的月亮，想着温忆南可能也在看同一片月色；讲他如何在窗边偷偷看温忆南路过，每次都要等温忆南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肯离开，有时候温忆南走得快，他还会悄悄跟在后面，直到看到温忆南走进家门才放心；讲他高考后填志愿，原本想填温忆南所在的城市，却因为爸妈的期望，最终还是留在了本地，为此他难过了很久，甚至偷偷哭了一场。

温忆南也跟他讲自己在电影学院的日子——讲他第一次跑龙套时的紧张，站在镜头前连台词都说不完整，导演骂他“没天赋就别来混娱乐圈”，他躲在厕所里给家里打电话，却不敢说自己受了委屈；讲他拍第一部戏时，因为演技不好被导演骂哭，晚上在酒店房间里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直到凌晨才敢睡觉；讲他每次在电视上看到苏陌景的新闻，比如苏陌景获得了竞赛奖项，或者考上了清北，都会开心好几天，把新闻截图保存下来，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觉得自己喜欢的人真厉害，也暗自下定决心，要变得更优秀，才能配得上他。

苏陌景听着，伸手把温忆南抱得更紧，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以后，你的所有日子，我都不会再错过了。不管是开心的事，还是难过的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像披了一层银色的纱。温忆南靠在苏陌景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突然觉得，这十年的等待，都值了。原来那些以为错过的时光，其实都被对方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变成了彼此生命里最珍贵的回忆。

转场到海边后，拍摄很顺利。海边的空气很清新，带着淡淡的海水味，清晨还能听到海鸥的叫声，让人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温忆南每天拍完戏，都会和苏陌景在沙滩上散步，踩在柔软的沙子上，聊着天，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有时候两人会脱了鞋，让海水漫过脚踝，冰凉的海水带着点惬意，温忆南会故意把水溅到苏陌景身上，苏陌景也不生气，反而笑着反击，两人像孩子一样在海边打闹，笑声传遍了整个沙滩。

有次温忆南看到海边有卖棉花糖的，拉着苏陌景跑过去，买了一个粉色的棉花糖。他咬了一口，棉花糖甜丝丝的，粘在嘴角，苏陌景伸手替他擦掉，指尖轻轻蹭过他的嘴角，眼神里满是温柔。温忆南把棉花糖递到苏陌景嘴边：“苏哥，你也尝尝，可甜了。”苏陌景咬了一口，甜味在嘴里散开，他看着温忆南笑得像个孩子，心里也甜丝丝的。

最后一场日出戏，导演要求两人在海边站着，不需要台词，只需要用眼神表达“不舍和珍惜”。这场戏很重要，是陈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后，和林叙最后的约定——一起看一次日出，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导演说：“这场戏没有台词，全靠眼神和微表情，你们要把陈屿和林叙之间的感情，都藏在眼神里，让观众能感受到他们的不舍和珍惜。”

为了赶上日出，凌晨四点，温忆南和苏陌景就来到了海边。海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带着点刺痛，温忆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苏陌景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温忆南身上，又把他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用掌心的温度给他取暖：“怎么不多穿点？海边风大，冻感冒了就不好了。”

“怕穿太多影响拍戏效果嘛。”温忆南笑着说，往苏陌景身边靠了靠，把脸埋在他的颈间，感受着他身上的暖意，“有你在，我就不冷了。”

两人手牵着手，站在沙滩上等待日出。远处的海平面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像撒在黑色幕布上的碎钻。温忆南靠在苏陌景的肩上，看着远方，突然说：“苏哥，等这部戏拍完，我们去旅行吧。就我们两个人，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比如冰岛，听说那里能看到极光，一定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