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瑶沿着青石板路缓步前行,暮春的暖阳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透她心头的微凉。
方才大妈们的话还在耳边打转,沈璟谦清瘦的身影、隐忍的眼神,一次次在脑海中浮现,与记忆里那个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自己渐渐重叠。
转过街角,迎面撞见府里的侍女清涟正提着食盒匆匆赶来,见了她,连忙加快脚步。
清涟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王爷傍晚要回府用膳,厨房正等着您定菜单呢。
唐楚瑶收回思绪,接过清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声音平静无波。
唐楚瑶知道了,回府再说。
踏入王府大门,朱红廊柱上的鎏金雕花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往来的仆婢皆垂首敛目,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这诺大的王府,处处透着规矩与压抑,像一座精致的囚笼,困住了多少人的身与心。
回到院中,唐楚瑶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窗前。桌上的青瓷茶杯早已凉透,她却浑然不觉,指尖反复摩挲着杯沿,思索着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接近沈璟谦。
若直接送去药材,太过刻意,定会引起北堂墨染的警觉;若装作偶遇,又怕次数多了,落人口实。
正思忖间,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争执声。唐楚瑶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望去,只见两个侍卫正拦着一个衣衫破旧的小药童,药童怀里抱着个布包,急得满脸通红。
药童我真的是给府里送药的,是后厨张管事让我来的!
侍卫胡说!王府的药都是从太医院领的,哪用得着你这小药童送?赶紧走,再纠缠就把你当刺客拿了!
侍卫语气严厉,伸手就要推搡药童。
唐楚瑶心头一动,随即出声。
唐楚瑶住手。
侍卫与药童同时回头,见是她,侍卫连忙躬身行礼。
唐楚瑶走上前,目光落在药童怀里的布包上,温和地问道。
唐楚瑶你说你是来送药的,可有凭证?
药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双手递上。
药童您看,这是张管事写的字条,他说府里的甘草用完了,让我从城外药庐取些来应急。
唐楚瑶接过字条,见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后厨张管事的,便对侍卫道。
唐楚瑶既是张管事安排的,便让他进去吧。
侍卫应声退下,药童连忙道谢。
看着药童匆匆离去的背影,唐楚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城外的药庐偏僻,鲜少有人知晓,或许,这便是接近沈璟谦的契机。
当晚,北堂墨染回府用膳,席间谈笑风生,偶尔问及府中琐事,唐楚瑶皆从容应对,滴水不漏。她深知,在北堂墨染面前,任何一丝异样都可能引来猜忌,唯有保持常态,才能藏好自己的心思。
待北堂墨染离去后,唐楚瑶立刻叫来唐凯。
唐楚瑶你明日去城外的药庐一趟,帮我买些甘草回来。记住,不要声张,悄悄去,悄悄回。
次日清晨,春桃如期出发。唐楚瑶坐在院中,一面修剪着窗台上的兰花,一面等待消息。她知道,这一步棋走得极为冒险,可若不试试,便永远没有机会。
临近午时,唐凯终于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布包,神色有些复杂。
唐凯小姐,药庐的掌柜说,昨日有个穿青灰色衣裳的公子也去买过甘草,看模样,倒像是……像是前日在医馆外遇见的那位。
唐楚瑶手中的剪刀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轻声道。
唐楚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唐凯退下后,唐楚瑶拿起布包里的甘草,指尖轻轻捻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沈璟谦果然也知晓那处药庐,如此一来,或许真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与他相见。
只是,她也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前路依旧布满荆棘,既要避开北堂墨染的眼线,又要守住自己的血海深仇,每一步都需谨慎再谨慎。但她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这条难走的路,一步步走下去,直到真相大白,大仇得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