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瑶本想寻间茶楼，借片刻清净梳理思绪，可念及离府已久，府中诸事怕是早已堆积，终究还是压下念头，转身往回走。
一阵细碎的议论便顺着风飘进耳中。她脚步下意识一顿，好奇心驱使下，悄悄往声源处挪近了些。
大娘要说这璟国第一美男，可真不是浪得虚名！那模样，瞧一眼都让人忘不掉哟！
卖菜的大娘手里还攥着捆没卖完的青菜，语气里满是赞叹，眼角的皱纹都笑得挤在了一起，仿佛那惊鸿一瞥的容颜还在眼前流转。
旁边一位挎着竹篮的妇人却轻轻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
妇人再俊又有什么用？终究是个寄人篱下的质子，连自己的命都攥在熠王手里，说不准哪天就没了。
大娘也是，听说还一身的病，脸色白得跟纸似的。
先前赞叹的大娘语气瞬间低落下来，满是惋惜。
妇人我家那口子在药铺当伙计，说城里所有医馆都不敢卖药给他——谁愿意为了一个他国质子，得罪熠王呢？依我看啊，这孩子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她的声音里掺着几分无奈，像一层薄霜，轻轻落在人心头，冷得发沉。
唐楚瑶攥着袖口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头的疑惑像潮水般涌上来。她定了定神，轻轻拨开垂在肩头的发丝，缓步走上前，语气温和地问道。
唐楚瑶两位大娘，实在抱歉打扰了，不知你们说的这位质子，是哪位贵人？
卖菜大娘上下打量她一番，笑着打趣。
大娘姑娘瞧着面生，说话也温温柔柔的，怕不是咱们熠国都城本地人吧？
唐楚瑶大娘好眼力，我是从唐国来的，刚到都城没多久，许多事都还不清楚。
妇人那难怪你不知道了。
另一位妇人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通透”。
妇人我们说的质子，就是在这医馆抓药的那位公子。
唐楚瑶心头猛地一跳，瞬间便明白她们口中的人是谁—沈璟谦，她强压着心绪，又问。
唐楚瑶那他为何会留在熠国为质？
卖菜大娘见她态度谦和，便放缓了语气，细细解释起来。
大娘姑娘有所不知，咱们熠国和璟国这些年就没断过战事，去年冬天那场仗，两边都死伤惨重。后来璟王打不动了，想要求和，又舍不得把受宠的儿子送来，便把这最不受宠的皇子推了出来，说是为质，其实跟做人质也没两样。
她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些。
大娘这质子的日子哪有好过的？只要两国边境一有摩擦，熠王的火气就全往他身上撒——轻则罚跪祠堂，重则杖责，寒冬腊月里关柴房也是常有的事。一来二去，身子哪禁得住折腾？就熬出了一身治不好的病。
妇人姑娘我劝你一句。
另一位妇人连忙补充，语气带着几分恳切。
妇人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些好。这质子就是个麻烦缠身的人，多少想攀附的、想同情的，最后都没讨着好。你一个外来的姑娘，可别沾了晦气，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唐楚瑶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轻轻点了点头。
唐楚瑶原来是这样，多谢两位大娘好心提醒，我记下了。
她又道了声谢，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唐楚瑶走得很慢，脚步有些发沉。沈璟谦的遭遇，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寄人篱下，要看旁人的脸色说话，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这不正是曾经在唐国覆灭后，她颠沛流离时的模样吗？
她其实很想停下来，去找沈璟谦说几句话，哪怕只是简单的问候——同是天涯沦落人，或许能多几分理解。
她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不过是北堂墨染府中一个不起眼的姬妾，连自身安危都难以完全掌控，又怎能贸然与一个“麻烦缠身”的质子走得太近？那样无异于与北堂墨染硬碰硬，只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指尖攥得更紧了，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唐楚瑶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情绪一一压下，脚步渐渐稳了下来。前路依旧难走，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头。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