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晚风与少年心事
九月的周末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洗得格外清爽。苏禾抱着刚买的画册站在甜品店门口，看林欢语蹦蹦跳跳地跑向对面的奶茶摊，发尾的小卷还沾着雨珠，像只快乐的小鹿。
“苏禾！你要的珍珠奶茶加双倍芋圆！”林欢语举着两杯奶茶冲她挥手，鹅黄色的连衣裙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格外亮眼。
苏禾笑着迎上去，刚接过奶茶，就听见街角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像是有玻璃杯摔碎的脆响，还夹杂着男生的怒骂和推搡声。
“什么声音啊？”林欢语踮着脚往街角看，突然拽了拽苏禾的胳膊，声音发紧，“苏禾，你看那是不是沈倦？”
苏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缩。街角的巷口，几个穿着花衬衫的男生正围着一个人打，而被围在中间的那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是沈倦。
他没穿校服，一件黑色连帽衫的帽子被扯掉，露出额前汗湿的碎发。平日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冰，正一拳砸在一个男生的侧脸。动作又快又狠，完全不像她认识的那个会给她摘雏菊、送星星挂坠的沈倦。
旁边的垃圾桶被踹翻了，垃圾撒了一地，其中一个花衬衫男生抄起地上的啤酒瓶就要砸过去。苏禾吓得屏住呼吸，手心瞬间沁出冷汗。
“沈倦！小心！”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沈倦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动作猛地一顿。就在这瞬间，他侧身躲开啤酒瓶，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和男生的惨叫，啤酒瓶“哐当”落地摔得粉碎。
他抬头往这边看过来，目光扫过苏禾时，明显愣了一下。那双刚打完架的眼睛里还带着未散的戾气，看到她惨白的脸时，像是被烫到似的，眼神瞬间慌乱起来。
“沈倦！”周漾不知从哪冲出来，一把拉住还想往前冲的沈倦，压低声音急道，“快跑！巡逻的来了！”
沈倦却没动，眼睛死死盯着苏禾，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直到周漾用力拽了他一把，他才转身跟着跑进了巷深处，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斑驳的砖墙后。
苏禾还僵在原地，手里的奶茶杯被捏得变了形，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滴。刚才沈倦挥拳的样子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让她心脏发紧，手脚都有些发软。
那不是她认识的沈倦。那个会红着脸给她送星星挂坠、会因为她跟别人多说两句话就吃醋的沈倦，怎么会有那样凶狠的眼神？
“苏禾？你没事吧？”林欢语扶住她发抖的胳膊，声音带着后怕，“刚才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估计是来找茬的……沈倦他可能是被欺负了……”
苏禾没说话，只是摇摇头，视线还黏在巷口那摊碎玻璃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突然觉得有点恶心，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
“苏禾！等等我！”林欢语连忙追上来，“你别往心里去啊，沈倦他肯定是……”
“我想回家。”苏禾的声音有点抖，手里的画册被攥得皱巴巴的。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那个打架的沈倦远远的。
那个周末剩下的时间，苏禾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板上还放着未完成的素描，画的是沈倦在篮球场投篮的样子，可她现在看着那幅画，只觉得陌生又害怕。
周一上学，苏禾特意提前了半小时出门。她避开了平日里和沈倦一起走的梧桐道，绕了条远路去学校。早读课时，她把椅子往墙边挪了挪，尽量远离沈倦的座位。
沈倦进来时，她正低头假装看书，耳朵却尖得能捕捉到他的脚步声。他在座位上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往她这边瞟，教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整整一上午，苏禾都在刻意躲着他。课间操时，她拉着林欢语提前退场；午休去食堂，她特意等沈倦打完饭离开后才去打；就连放学，她也磨磨蹭蹭地等到教室里人走光了才收拾书包。
林欢语看着她这副样子，急得直跺脚：“苏禾，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啊？沈倦一上午都魂不守舍的，周漾说他昨天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晚饭都没吃。”
“我不想见他。”苏禾把画册塞进书包，声音闷闷的，“我害怕。”
“他又不会打你！”林欢语恨铁不成钢，“那些人一看就是小混混，沈倦肯定是为了帮别人才动手的……”
“可他打人了。”苏禾打断她，眼圈有点红，“他打架的样子好吓人，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他。”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沈倦站在门口，背着双肩包，校服拉链拉得整整齐齐，只是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他大概是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目光落在苏禾身上时，带着浓浓的失落和慌乱，像只做错事的大型犬。
“大宝。”他声音沙哑，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苏禾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课桌，发出“咚”的一声轻响。这个下意识的躲避动作，让沈倦的脚步瞬间僵住，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林欢语识趣地拍了拍苏禾的肩膀：“我去车棚等你。”说完就快步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却照不进两人之间的沉默。
“你在躲我。”沈倦的声音很轻，带着肯定的语气，不是疑问。
苏禾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小声说：“我没有。”
“你有。”沈倦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却不敢再靠近，“因为周末的事？”
苏禾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们是来找茬的。”沈倦的声音放得更低，带着点急切的解释，“上周周漾被他们堵了，我……”
“我不管他们是谁。”苏禾突然抬头看他，眼睛红红的，“你打人了，沈倦。你打架的样子好吓人，我从来没见过你那样。”
沈倦的喉结动了动，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受伤，想说那些人是活该，却发现所有解释都苍白无力。他确实动手了，也确实吓到她了。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挫败，“吓到你了。”
苏禾吸了吸鼻子，看着他憔悴的脸，心里的害怕渐渐被委屈取代。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是昨晚熬夜写的，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列着几条规定。
“我给你立了几条规定。”她把纸递给他，眼神认真得不像开玩笑，“你要是能做到，我就不躲你了。”
沈倦连忙接过来，低头去看。纸上的字迹娟秀工整，列着三条规定：
1. 不许再打架，有事情找老师或报警，不许自己动手。
2. 不许再抽烟，身上有烟味我会闻出来。
3. 不许喝酒，尤其是跟周漾他们去网吧的时候。
他看着这三条规定，尤其是第一条后面那个画得歪歪扭扭的哭脸表情，心里又酸又软。抬头看向苏禾时，她正抿着唇看着他，眼底带着点紧张和期待。
“好。”沈倦没有丝毫犹豫，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校服口袋，指尖还能摸到纸张边缘的温度，“我都做到。”
苏禾明显松了口气，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沈倦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又怕她躲开，手在半空中停了半天，最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以后都听你的，大宝。”
苏禾的脸颊红了红，没躲开他的触碰，小声说：“那我们一起回家吧。”
沈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用力点头：“好。”
接下来的几天，沈倦确实像变了个人。早上会提前等在梧桐道上，单车后座擦得干干净净；午休时会把糖醋里脊上的葱花挑干净再给她；晚自习后会送她到楼下，看着她房间的灯亮了才离开。身上的烟草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皂角香，苏禾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可她没注意到，沈倦放学后总是绕路走，周漾找他的次数也变多了，两人常常在走廊尽头低声说话，表情都很严肃。
直到周五下午，苏禾去美术室取画板，路过操场后的小树林时，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沈倦的声音，带着点压抑的怒气：“我都说了别再来找事，听不懂人话？”
紧接着是周漾的劝架声：“沈倦！别动手！苏禾说了……”
苏禾的心猛地一沉，悄悄走近了些。透过树枝的缝隙，她看见沈倦正被三个男生围在中间，拳头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而他脚边的地上，散落着几个烟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其中一个黄毛男生嗤笑一声：“怎么？有了小女朋友就不敢动手了？上次那拳我还没还回来呢！”说着就伸手去推沈倦的肩膀。
沈倦的身体紧绷着，像是在极力忍耐。就在黄毛的手快要碰到他时，他猛地侧身躲开，眼神又恢复了那天在街角的冰冷：“最后说一遍，滚。”
黄毛大概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撂下句“你等着”就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沈倦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就要往嘴里塞。
“沈倦！”苏禾的声音带着颤抖从树后传来。
沈倦的动作瞬间僵住，烟掉在了地上。他缓缓转过身，看到苏禾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攥着画板，脸色苍白得像纸。
“大宝……”他声音发紧，下意识地想解释，“他们……”
“你又抽烟了。”苏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失望，“你答应过我的。”
沈倦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咯噔一下。他想上前，苏禾却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的疏离像针一样扎得他生疼。
“还有打架。”苏禾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你是不是也想动手？你答应过我不打架的。”
“我没有动手！”沈倦急道，“我只是把他们赶走了，我没……”
“可你抽烟了！”苏禾提高了音量，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说过会做到的，你骗人！”
说完她转身就跑，画板被她抱得紧紧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单薄。
沈倦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盒，狠狠扔进垃圾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周漾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说让你别碰烟了，你偏不听……”
“别说了。”沈倦打断他，声音沙哑，“我去找她。”
苏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沈倦在楼下怎么叫都不开门。直到晚饭时，妈妈说楼下那个男生还在等，手里拿着她最喜欢的草莓蛋糕，她才慢吞吞地走到窗边。
沈倦站在楼下的路灯旁，穿着白色校服，头发被晚风吹得有些乱。手里确实拎着个蛋糕盒，正仰头望着她的窗户，眼神里满是焦急和失落。
苏禾的心软了软，却还是没下去。她转身回了房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妈妈的声音传来：“禾禾，楼下那个男生走了，把蛋糕放在门口了，还留了张纸条。”
苏禾慢吞吞地爬起来，捡起门口的蛋糕盒。盒子上放着张纸条，是沈倦的字迹，有点潦草，却看得出来写得很认真：
“大宝，我错了。烟我已经扔了，以后再也不碰了。打架也不会有下次，我会找老师解决。你别生气了，蛋糕再不吃就化了。——沈倦”
纸条末尾还画了个哭丧着脸的小人，旁边画了个大大的对不起。
苏禾看着那张纸条，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却还是有点别扭。她打开蛋糕盒，里面是她最喜欢的草莓慕斯，上面还插着个小旗子，写着“别生气啦”。
第二天早上，苏禾刚走到楼下，就看到沈倦靠在单车旁等她。他眼下的青黑更重了，像是没睡好，看到她时眼睛一亮，连忙站直身体，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杯。
“大宝。”他声音有点哑，把保温杯递过来，“给你带的热牛奶，加了点蜂蜜。”
苏禾没接，也没看他。
沈倦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光暗了暗，却还是坚持把保温杯往她手里塞：“我真的知道错了。烟我已经让周漾扔了，以后再也不碰了。昨天那些人，我已经告诉老师了，老师会处理的。”
苏禾还是没说话，绕过他就要往前走。
“大宝！”沈倦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动作轻柔得生怕弄疼她，“你别不理我好不好？你怎么罚我都行，别躲着我。”
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苏禾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的别扭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真的能做到？”她抬头问，眼神里还带着点审视。
“能！”沈倦用力点头，像是怕她不信，还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以后绝对不打架、不抽烟、不喝酒，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骂鸡。”
苏禾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看起来又气又笑的。
沈倦看着她笑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也跟着傻笑起来。他伸手想帮她擦掉眼泪，又怕她生气，手在半空中停了半天，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那……我们去学校？”他试探着问。
苏禾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杯，抿了一口温热的牛奶，甜甜的蜂蜜味在舌尖散开。她抬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她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看什么？”苏禾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看你。”沈倦笑得像偷吃到糖的小孩，“大宝不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苏禾的脸颊红了红，转身往单车棚走：“快走啦苏禾还是没说话，绕过他就要往前走。
“大宝！”沈倦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动作轻柔得生怕弄疼她，“你别不理我好不好？你怎么罚我都行，别躲着我。”
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苏禾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的别扭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真的能做到？”她抬头问，眼神里还带着点审视。
“能！”沈倦用力点头，像是怕她不信，还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以后绝对不打架、不抽烟、不喝酒，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骂鸡。”
苏禾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看起来又气又笑的。
沈倦看着她笑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也跟着傻笑起来。他伸手想帮她擦掉眼泪，又怕她生气，手在半空中停了半天，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那……我们去学校？”他试探着问。
苏禾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杯，抿了一口温热的牛奶，甜甜的蜂蜜味在舌尖散开。她抬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她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看什么？”苏禾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看你。”沈倦笑得像偷吃到糖的小孩，“大宝不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苏禾的脸颊红了红，转身往单车棚走：“快走啦，要迟到了。”
沈倦连忙跟上去，帮她把书包放到车筐里，又细心地给她戴好头盔。等苏禾坐稳后，他才跨上单车，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坐稳了。”他轻声说，脚下慢慢蹬起单车。
清晨的阳光穿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单车缓缓驶过，车铃叮铃作响，像在唱一首温柔的歌。
苏禾抱着沈倦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心里甜滋滋的。她知道，沈倦以前大概是个不怎么听话的男生，有自己的脾气和坚持。但他愿意为了她改变，愿意听她的话，这就够了。
“沈倦，”苏禾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飘，“以后不许再骗我了。”
沈倦的单车顿了一下，随即骑得更稳了。他没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过来：“不骗你了，大宝。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是我的老大。”
苏禾被他逗笑了，搂紧了他的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从那以后，沈倦真的成了大家口中的“妻管严”。周漾约他去网吧打游戏，他说“不行，大宝让我晚自习陪她画画”；有人找他茬想打架，他扭头就去找老师，气得周漾直骂他“没出息”；就连班级聚餐，有人起哄让他喝酒，他也摆摆手说“不行，我家大宝不让”。
苏禾看着他乖乖听话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却在看到他因为拒绝别人而被嘲笑时，悄悄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小声说：“做得对。”
沈倦低头看她，眼底的温柔能溺死人，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夏末的晚风再次吹过梧桐道，带着草木的清香和少年少女的心跳声。苏禾知道，改变一个人很难，但爱能让人愿意为对方变得更好。沈倦或许还有很多小毛病，但他愿意听她的话，愿意为她收敛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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