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仪若珩5

新皇登基后的第五个早朝，天还没亮透，太和殿的铜鹤香炉里刚燃起第一缕香，就被穿堂的寒风卷得歪歪扭扭。

阶下的老臣们缩着脖子，朝服下的棉袄挡不住刺骨的冷。户部尚书捧着赈灾奏折，嘴唇冻得发紫：“陛下，江南…… 江南雪灾又添了三百具尸体，求您速发粮款 ”

话没说完，就被吏部尚书打断：“陛下，按祖制，今日该议‘元旦朝会’的礼仪，需提前三个月排练，不然外藩会笑我朝无礼！” 他手里举着本《大明会典》，纸页被风刮得哗哗响。

殿内顿时吵成一团：这个说 “该祭天求雪停”，那个说 “该先定东宫仪仗”，只有户部尚书的 “三百具尸体” 像块冰，沉在喧闹底下没人接话。

新皇坐在龙椅上，看着阶下晃动的朝珠和发白的脸 ——这时吏部尚书突然冷笑一声，抖了抖手里的《大明会典》：“陛下可知，江南赈灾粮的调令需经七部画押？按祖制，少一部印章都算违例。” 他抬眼扫过户部尚书，“昨日户部递的调令，还差钦天监的‘吉日批文’呢 —— 总不能让粮船在‘冲煞日’出发吧？” 户部尚书脸涨得通红：“钦天监说这月只有三天‘吉日’，可灾民等不起！” 殿内又吵起来，老臣们纷纷附和 “规矩不能乱”，没人看那奏折上灾民家属的血拓本。 这已经是新皇登基后第五次早朝，每次都在 “礼仪”“祖制”“排场” 里打转，真正的灾情、冤案，永远排在最后。他想起他推翻四大爷的统治的原因，是让老百姓安居乐业！

“都住口。在朝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瞬间安静。

新皇起身走下丹陛，亲手接过户部尚书的奏折，指尖触到纸页上未干的泪痕 —— 是灾民家属的血书拓本。他转身看向众人，玄色龙袍扫过结着薄冰的金砖：“从今天起，早朝废了。”

阶下像炸了锅。吏部尚书的朝珠 “啪” 地掉在地上：“陛下三思！这是祖制度啊？怎么能说废除就废除呢？

“祖制可以干什么？能让三百位百姓活过来吗？让外藩对我们另眼相看吗？” 新皇举起奏折，纸页在风里猎猎作响，“往后每月初一、十五开‘议事堂’，谁有急事，递牌子直接进养心殿。但有一条：来议事的，带账本、带证据、带百姓的哭声来，别带《会典》和‘祖制’，朕烦！

话音刚落，赵武已从殿角走出，手里捧着个半旧的木盒。“王爷…… 陛下，” 他改了口，把木盒放在丹陛上，打开是十几块打磨光滑的竹牌，“这是按您的意思做的‘议事牌’，分‘民案’‘灾情’‘吏治’三类，大臣递牌子时得写明事由，侍卫会先核查证据 —— 就像当年在灾区，您让属下先查粮船延误的实据那样。”

新皇瞥了眼竹牌，上面刻着的 “实据为凭” 四个字，笔锋和当年赵武替他抄赈灾账本时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昨夜赵武值夜时，廊下的灯亮到三更，想来是早料到他要改规矩，连夜备好了这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惊愕的脸，突然提高声音：“朕不要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要的是你们能在雪停前，让江南灾民喝上一口热粥。”

说罢，他将奏折揣进怀里，转身走出太和殿。略一思索，对身旁的近侍低语几句，安排好后续事宜，才转身走出太和殿。晨光正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他身后晨光正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他身后 —— 赵武捧着件棉披风站在那里，见皇上出来，哭着把披风递过来：陛下，小桃说皇后娘娘几个月没来月事，您议事时又呕吐不止，太医们正在储秀宫给娘娘诊治，您快去看看吧。’”皇上说了一句：备轿，去储秀宫。

皇上刚到储秀宫，太医用锦帕擦着汗，颤巍巍跪在储秀宫的金砖上：“启禀皇后娘娘……您这是喜脉，已三月有余。”

皇上刚到就听到了，掀帘进来，皇后和太医在讨论该注意些什么，突然看见皇上过来了，连忙起身问：“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她笑着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住肩膀。

他蹲在她面前，视线从她尚未显怀的小腹慢慢移到脸上，喉结滚了滚：“难受吗？”

“还好，”她抚上他的手背，那上面还带着握笔的薄茧，“就是前些日子总想吃酸梅，让御膳房做了些，想着等你不忙了……”

话没说完，就被他攥住手指。他低头看着交握的手，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傻东西，什么事能比这个重要？”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以后有半点不舒服，立刻让人去喊朕，听见没有？”

皇后刚点头，就见他对着门外喊：“赵武！”

“臣在。”

“传旨，” 他声音朗然，带着压抑不住的扬，“储秀宫旁的暖阁即刻收拾出来，让太医院值夜的太医挪到偏殿住，另外——把江南进贡的那批桑皮纸全送到皇后这里，笔墨也换成最细的烟墨，别呛着她。”

赵武刚应下，他又补了句：“还有，纺学送来的那箱绒花簪子，全给朕搬到库房去，别磕着碰着。”

皇后拉了拉他的袖子：“哪就那么金贵了？”

他却仰头看她，眼里的光比殿角的鎏金灯还亮：“朕的孩子，自然金贵。” 说着，忽然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她小腹上，像个得了宝贝的孩子，“他……动了吗？”

“才三个月呢。” 她笑着推他，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等他出来，” 他望着她的眼睛，语气郑重，“朕教他骑射，你教他读书，让他成为国之栋梁。

窗外的风卷着海棠花瓣飘进来，落在他乌金的发冠上。皇后忽然想起去年和他一起篡位时，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说“别怕”。原来再铁血的帝王，心尖上也有块最软的地方，能盛下桃花，盛下期盼，盛下一个小生命即将到来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