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融雪后的失温
陆胜文看着李浩然的背影消失在樱花纷飞的街角，双腿像灌了铅似的，连追上去的力气都没有。他站在原地，任由粉白的花瓣落在肩头、发梢，又被风卷着飘向远方，像极了他们碎得抓不住的约定。郑州杰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响，可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反复回放的，只有李浩然说“我们分手吧”时那双眼——曾经盛满星光，如今只剩一片死寂的冰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艺术学院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回过神时，纽约的街头竟飘起了零星的雪，细小的雪粒落在脸上，凉得让他打了个寒颤。这雪比三年前国内的那场要薄，却冷得更刺骨，顺着衣领钻进骨子里，冻得他心脏都在发疼。他像个丢了魂的木偶，漫无目的地在雪地里慢走，脚下的积雪被踩出浅浅的脚印，又很快被新落的雪覆盖，就像他和李浩然之间那些被强行抹去的过往。
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海边合照，还被他攥得紧紧的。照片上的两人笑得灿烂，阳光洒在他们发间，连海风都带着暖意。可现在，照片边缘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提醒着他那场夏天的约定，早已被春天的樱花和冬天的雪撕得粉碎。他抬手摸了摸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猛地想起，当初李浩然就是这样用拇指摩挲他指节的薄茧，轻声说要一起去云南看樱花。可现在，樱花开了，人却散了。
走累了，他就靠在街边的路灯下，看着雪花一片片落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转瞬化成水珠。过往的行人裹紧大衣匆匆走过，偶尔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也毫不在意。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两种颜色：李浩然离开时的灰白色，和掌心照片里的暖黄色。两种颜色撞在一起，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呼吸都带着疼。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郑州杰打来的电话。他看都没看，直接按了挂断，甚至想把手机扔进雪地里——如果不是郑州杰，李浩然就不会误会，他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可他又不敢扔，他怕李浩然会后悔，会打过来找他，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点开和李浩然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最后只打出一句“浩然，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却怎么也发不出去。他知道，李浩然不会再看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雪越下越大，落在身上积了薄薄一层，让他看起来像个雪人。他终于迈开步子，朝着租住的公寓走去。那间公寓是他这三年里唯一的慰藉，墙上贴满了他画的李浩然——有李浩然在厨房做饭的样子，有李浩然在阳台浇薄荷的样子，还有李浩然笑着看他的样子。可现在，想到要回到那个满是回忆的地方，他却觉得恐惧。
推开门，屋子里冷得像冰窖，他忘了开暖气。墙上的画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他走过去，伸手想把画摘下来，手指碰到画布的瞬间，却又缩了回来。他怕摘下来，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他瘫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抱着膝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起初是无声的哽咽，后来变成压抑的痛哭，哭声混着窗外的风雪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凄凉。
他想起三年前被父母强行带上飞机时，心里还抱着“一定会回来找浩然”的信念，那信念支撑着他熬过了无数个想念到失眠的夜晚。他拼命学油画，想等回去的时候，把所有没说出口的思念都画给李浩然看；他省吃俭用，把钱存起来，想凑够回国的机票钱；他甚至每天都去他们曾经去过的咖啡馆，想万一李浩然找来，能第一时间看到他。可现在，信念碎了，希望没了，他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第17章:灵魂失重的寒冬
接下来的日子，陆胜文彻底变了个人。他不再去画室，不再拿起画笔，甚至连床都懒得下。公寓里的窗帘始终拉得严严实实，挡住了外面所有的光，也挡住了那些可能会让他想起李浩然的风景。房间里堆满了外卖盒子和空矿泉水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和他心里的绝望交织在一起。
他的阳光性抑郁症，在分手的第五天突然发作了。
起初只是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放和李浩然有关的片段——雪夜里交握的手、洱海边的约定、薄荷香里的拥抱，还有最后樱花树下那句冰冷的“分手”。后来开始食欲不振，哪怕肚子饿得咕咕叫，看到食物也觉得恶心，硬生生把自己熬得瘦了一圈，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最可怕的是情绪的失控。前一秒还抱着照片无声流泪，后一秒就会突然抓起身边的东西往墙上砸，画框、水杯、颜料管……碎玻璃渣溅到手上，他也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大到能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是个笑话——连自己爱的人都留不住，连曾经的约定都守不住，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自杀的念头，像藤蔓一样在他心里疯长。
他站在公寓的窗边，拉开一条窗帘缝，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只要再往前一步，再往下跳，所有的痛苦就都结束了。他甚至想象过李浩然得知他死讯时的样子，会不会有一点难过？会不会想起他们曾经的约定？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他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让李浩然一辈子活在愧疚里。
可那股绝望的情绪，还是一次次把他推向深渊。有一次，他把家里的安眠药倒在手心，看着那些白色的药片，手不停地发抖。就在他准备往嘴里送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妈”。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把药片倒回了药瓶。他恨父母当初的决绝，可他也知道，父母是真的爱他，只是用错了方式。他不能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郑州杰来过几次，每次都被他拒之门外。他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郑州杰——那个毁了他和李浩然的人。郑州杰在门外不停地敲门，喊着他的名字，说要带他去看医生，说会帮他挽回李浩然。可他只是靠在门后，捂着耳朵，一遍遍地喊“你走”，直到门外没了声音。他知道郑州杰对他有好感，可他的心早就被李浩然填满了，再也装不下任何人。哪怕李浩然已经说了分手，他也做不到把那颗心腾空。
他开始整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意识清醒的时候，就盯着天花板发呆；意识模糊的时候，就会做一些关于李浩然的梦。梦里，他们还在那个暖融融的小屋里，窗外下着雪，他们手牵手规划着未来，李浩然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指节的薄茧，说“等开春了，我们去云南好不好”。可每次梦到这里，他都会突然惊醒，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眼泪又会忍不住掉下来。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有一次，他想起来喝水，刚下床就眼前一黑，摔倒在地板上。冰冷的地板让他清醒了几分，他趴在地上，看着远处墙上的画，突然觉得很可笑——他把自己活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个碎掉的约定，还是为了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他心里的寒冬，却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他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在黑暗里苟延残喘，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结束这一切。
第18章:暖阳下的徘徊
李浩然回到国内的时候，正是初夏。机场里满是穿着短袖的人，空气里带着栀子花的香味，和纽约的寒冷截然不同。可他心里的温度，却始终停留在樱花飘落的那天，冷得像冰。
他把那枚素圈戒指用链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贴在胸口的位置。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金属的冰凉，提醒着他那场破碎的约定。他不敢回以前和陆胜文一起住的房子，怕看到满屋子的回忆，只好暂时住在朋友家。
回家的第二天，母亲就拿着一张照片来找他，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浩然，妈给你找了个姑娘，叫梁晨曦，是你张阿姨的侄女，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你们明天见一面？”
李浩然看着照片上的女孩，眉眼弯弯，笑得很温柔，确实是个让人一眼就有好感的姑娘。可他心里装着陆胜文，怎么也提不起兴趣，只好敷衍着说：“妈，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不想谈也得谈！”母亲的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你都多大了？还在想那个陆胜文？我跟你说，你们俩根本就不可能！这个梁晨曦多好啊，知书达理，家世又好，你们要是成了，以后的日子肯定过得舒心！”
李浩然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照片。他知道母亲是为了他好，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活在过去里，可他就是放不下——放不下那个在雪夜里和他约定一生一世的人，放不下那个他找了三年的人。
母亲见他不说话，又软下语气：“浩然，妈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日子总得过下去啊。你就去见一面，要是不喜欢，妈以后再也不逼你了，行不行？”
李浩然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想，或许见一面也好，说不定能让自己快点走出过去的阴影。
和梁晨曦见面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李浩然到的时候，梁晨曦已经到了，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书，阳光落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温柔。
“你好，我是梁晨曦。”看到李浩然，梁晨曦立刻站起来，笑着伸出手，声音清脆悦耳。
“你好，我是李浩然。”李浩然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很暖，和陆胜文的手不一样——陆胜文的手因为常年画设计图，指节上有薄茧，而梁晨曦的手，细腻光滑。
坐下后，两人聊了起来。梁晨曦很会聊天，从工作聊到生活，从爱好聊到旅行，没有一点尴尬。她知道李浩然是做设计的，还主动问起他的作品，眼里满是欣赏。李浩然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也会主动说几句话。
聊着聊着，梁晨曦突然说：“我听阿姨说，你之前去国外待过一段时间？”
李浩然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戒指，轻声说：“嗯，去办点事。”
梁晨曦没有追问，只是笑着说：“国外的风景应该很好吧？我一直想去云南，听说那里的樱花三月开得特别盛，还有洱海，日出肯定很漂亮。”
李浩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疼得他呼吸一滞。云南、樱花、洱海日出——这些都是他和陆胜文曾经约定好的。他看着梁晨曦，突然觉得很愧疚，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对梁晨曦的态度，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见面结束后，梁晨曦主动说：“李浩然，我觉得你人很好，我们以后可以多联系吗？”
李浩然看着她眼里的期待，心里很矛盾。他放不下陆胜文，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活在过去里。梁晨曦是个好女孩，值得被好好对待，而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给不了她幸福。可他又怕拒绝了梁晨曦，就再也没有勇气走出过去的阴影。
犹豫了很久，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的日子，梁晨曦经常找李浩然出去玩。他们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逛书店，一起去吃他和陆胜文曾经去过的那家过桥米线。梁晨曦很细心，知道李浩然喜欢吃辣，每次都会提前跟老板说多放辣椒；知道李浩然喜欢薄荷，还特意在自己的阳台上种了几盆，说等长大了送给她。
李浩然心里很清楚，梁晨曦对他一见钟情，也在很努力地靠近他。他也试着接受她，试着把陆胜文放在心底，不再去想。可每次看到梁晨曦的笑容，他都会想起陆胜文——想起陆胜文在雪夜里对他笑，想起陆胜文在海边对他笑，想起陆胜文在画室里对他笑。那些笑容，像刻在他骨子里的印记，怎么也抹不掉。
有一次，他们一起去逛古镇，看到一个老爷爷在卖乳扇沙琪玛。梁晨曦笑着说：“浩然，你看这个，好像很好吃，我们买一点吧？”
李浩然看着那个老爷爷，突然想起陆胜文曾经说过，要带他去自己大学时去过的古镇，那里有个老爷爷做的乳扇沙琪玛特别好吃。他的眼眶瞬间红了，转身就走。
梁晨曦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浩然，你怎么了？”
李浩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梁晨曦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再追问，只是轻声说：“好，我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李浩然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满是愧疚和无奈。他知道，自己这样对梁晨曦很不公平，可他真的做不到把陆胜文彻底忘记。他就像一个在暖阳下徘徊的人，一边渴望着温暖，一边又害怕温暖会冲淡过去的回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他只知道，他心里的那个雪夜，和那个雪夜里的约定，还在等着他回去。可他也知道，他不能一直停留在那里，他必须往前走，哪怕前面的路，没有陆胜文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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