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关隘时,苏御回头望了眼白骨山顶端那朵若隐若现的血色莲花,总觉得那花瓣舒展的弧度像是在嘲弄。玄霄将半块玄武玉佩系在他腕间,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与龟蛇胎记产生奇妙的共鸣。
“冰宫在昆仑雪线之上,寻常人连半山腰都登不上去。” 玄霄边走边擦拭长剑,剑穗上的银铃偶尔发出清脆声响,“那里的积雪万年不化,藏着太多冻死的冤魂。”
苏御握紧那枚白色玉佩,玉佩上的纹路正随着他们的脚步隐隐发亮。“这玉佩当真能指引方向?”
“当年守护神器的先辈们留下过秘法,” 玄霄突然停在一处岔路口,指着左侧被浓雾笼罩的山道,“玉佩发亮的方向就是冰宫所在,但这条路……” 他俯身拨开齐膝的杂草,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白骨,“是历代守关人殉职的地方。”
杂草丛中突然传来窸窣响动,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窜了出来,它额间长着淡金色的月牙印记,盯着苏御腕间的玉佩发出细碎的呜咽。玄霄眼中闪过警惕:“是雪山灵狐,它们从不靠近生人。”
灵狐突然转身朝左侧山道跑去,跑几步便回头张望,像是在引路。苏御与玄霄对视一眼,终究还是跟上了灵狐的脚步。越往上行雾气越浓,脚下的积雪从薄霜变成没踝的厚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不对劲。” 玄霄突然按住苏御的肩膀,长剑直指前方,“这雾气里有幻术。”
苏御这才发现周围的雪景正在扭曲,原本狰狞的岩石幻化成亭台楼阁,雪地深处竟传来丝竹之声。他猛地咬向舌尖,剧痛让幻象消散大半,却见无数冰雕伫立在雪中,每个冰雕都保持着奔跑的姿态,面容栩栩如生,正是那些传说中冻死在山道上的旅人。
“别看它们的眼睛。” 玄霄的声音带着灵力,震得苏御耳膜发疼,“这些冰雕会吞噬魂魄。”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冰雕突然眨了眨眼,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苏御急忙低头,却瞥见冰雕脚下的积雪里埋着半截青铜镜,镜面反射的寒光中,竟映出黑袍的身影正在远处冷笑。
“快走!” 玄霄拽着他往前冲,冰雕们纷纷转身,冰层剥落的声响如同骨骼摩擦。灵狐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周身腾起金色火焰,将追来的冰雕烧成水汽。
穿过最后一道雾障时,苏御看见一座通体晶莹的宫殿悬浮在冰川之上,宫殿四角的风铃用冰棱制成,在风中发出空灵的声响。灵狐在宫殿门前停下,用爪子指向冰阶下的凹槽,那里的形状竟与苏御手中的青铜符牌完全吻合。
“看来要靠符牌才能开启宫门。” 玄霄话音刚落,冰宫顶端突然雪崩,巨大的冰锥砸向他们。灵狐纵身跃起,金色火焰在半空织成屏障,冰锥触到火焰便化作漫天飞雪。
苏御将符牌按进凹槽的瞬间,冰宫大门发出沉闷的轰鸣,门缝中渗出的寒气让他睫毛都结了霜。门内传来古老的钟鸣,三响之后,无数冰制的锁链从穹顶垂下,链端锁着具冰棺,棺中隐约可见人形轮廓。
“昆仑镜应该就在冰棺里。” 玄霄的长剑突然剧烈震颤,“但这宫殿里不止我们。”
冰棺周围的冰层开始融化,露出底下刻满符文的祭坛。黑袍的身影从祭坛中央升起,他手中托着面破碎的铜镜,镜面闪烁着妖异的红光:“没想到吧,你们苦苦寻找的昆仑镜,早就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灵狐突然扑向黑袍,却被他袖中飞出的黑雾缠住。苏御这才发现灵狐的金色火焰正在减弱,它看向苏御的眼神充满哀求,额间的月牙印记渐渐黯淡。
“它在燃烧内丹护我们。” 玄霄长剑挽出剑花,“速去冰棺那里,符牌或许能克制黑袍。”
苏御冲向冰棺时,黑袍突然大笑:“你可知冰棺里是谁?是你祖父啊,守关人世代都要献祭自己加固封印,你以为他真的是病逝吗?”
青铜符牌突然灼热如烙铁,苏御这才看清冰棺中躺着的老者,果然与祖父有七分相似。冰棺壁上刻满血字,记载着守关人的秘密 —— 他们并非守护封印,而是用血脉喂养封印,当血脉稀薄时,便要以身殉葬。
“祖父……” 苏御的指尖刚触到冰棺,整座宫殿突然剧烈摇晃,祭坛中央裂开深不见底的冰缝,黑袍手中的铜镜碎片飞向冰缝,竟在半空重组为完整的昆仑镜。
镜面射出的白光将黑袍笼罩,他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在白光中渐渐透明:“我本是上一代守关人,凭什么要我献祭?这昆仑镜能映照人心,你们看清楚,这封印之下根本不是凶兽!”
白光中浮现出震撼的景象:昆仑深处镇压的不是凶兽,而是通往神界的裂缝,所谓的凶兽不过是裂缝中溢出的混沌之气。历代守护者为了独占这秘密,编造出凶兽的谎言,用无数生灵的性命加固封印。
灵狐用尽最后力气撞向昆仑镜,镜面折射的光芒击中冰棺,祖父的冰棺化作点点星光,融入苏御的血脉。青铜符牌突然自动飞向冰缝,饕餮纹张开巨口,开始吞噬溢出的混沌之气。
“原来祖父说的饕餮嘴里,是指这里。” 苏御感到血脉中涌起暖流,龟蛇胎记发出金光,与符牌产生共鸣。玄霄突然将玄武玉佩掷向冰缝,断裂的玉佩与符牌合二为一,冰缝开始缓缓闭合。
黑袍在白光中彻底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句叹息:“终究还是重蹈覆辙。”
冰宫开始崩塌时,灵狐已经没了气息,苏御将它抱在怀中,跟着玄霄冲出宫殿。雪崩的轰鸣中,他回头望了眼正在沉入冰川的冰宫,昆仑镜的碎片在阳光下闪烁,像极了灵狐额间的月牙。
“接下来要去幽冥谷找昊天塔了。” 玄霄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我总觉得黑袍的话还有深意。”
苏御低头看着怀中的灵狐,突然发现它蜷缩的身体下藏着块羊皮卷,上面用朱砂画着简易的地图,幽冥谷的位置被圈出,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忘川河畔,非人非鬼者守女娲石。”
风雪渐渐平息,远处的雪山露出真容,峰顶的积雪在阳光下如同碎金。苏御将灵狐葬在雪地里,用符牌碎片为它立了座小小的墓碑。转身时,他看见玄霄正望着冰川的方向出神,腰间的长剑不知何时多了道金色的纹路。
“走吧。” 苏御握紧重新合二为一的符牌玉佩,“不管真相是什么,我们都要查下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时,灵狐的墓碑突然发出微光,一只新的灵狐从雪地里钻出来,额间的月牙印记比先前更加明亮。它朝着冰宫沉没的方向拜了三拜,转身追向苏御他们的踪迹。
幽冥谷的方向,乌云正在聚集,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此刻的苏御还不知道,忘川河畔等待他的,将是比冰宫幻象更残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