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响过后的教室，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大部分同学都伏在桌上午睡，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课桌上切割出几块温暖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安静得能听见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和远处操场隐约的拍球声。

哪吒原本也趴着，但怎么也睡不着。他侧着头，脸枕在胳膊上，视线百无聊赖地落在旁边——敖丙似乎睡得很沉。

敖丙的睡姿很规矩，依旧是那样端正地坐着，只是微微向前倾，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臂上。冰蓝色的发丝柔软地垂落，遮住了小半张侧脸。阳光恰好落在他露出的那截白皙后颈上，皮肤细腻得几乎能看到底下淡青色的血管。他的呼吸又轻又缓，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哪吒看着看着，心里那点无聊就变了味。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有点痒，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极轻极轻地，想要碰一碰敖丙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睫毛尖。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的那一瞬，敖丙忽然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睡意的鼻音。哪吒做贼似的猛地缩回手，心脏砰砰直跳，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过了好一会儿，身边再没动静。哪吒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敖丙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旧睡得香甜，似乎完全没察觉刚才那几乎发生的“偷袭”。

哪吒松了口气，却又有点莫名的失落。他不敢再乱动，只好继续维持着侧趴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看着敖丙的睡颜。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敖丙放在桌角的水杯上。那是敖丙常用的一个白色保温杯，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干净得像他这个人。

一个更坏的念头冒了出来。

哪吒屏住呼吸，像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工一样，极其缓慢地坐直身体，确保不发出一点声响。他小心翼翼地拿过敖丙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里面是敖丙早上泡的柠檬水，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然后，他拿起自己的笔，在一张便利贴上飞快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下面写了一行小字：“偷喝一点，下次还你。”

他把便利贴揉成一个小纸团，做贼心虚地瞟了敖丙一眼，确认对方没醒，这才轻轻地把小纸团丢进了敖丙的水杯里。看着那白色的小纸团慢慢吸饱水，沉到杯底，他忍不住捂住嘴，肩膀微微抖动，憋笑憋得辛苦。

恶作剧得逞的满足感还没持续三秒，身边就传来一个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又有点无奈的声音：

“下次还我什么？一杯泡着纸团的水吗？”

哪吒吓得一激灵，猛地转头，正对上敖丙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是初融的冰雪，清晰地映出他此刻惊慌失措的蠢样子，眼底却藏着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

“你……你装睡？！”哪吒的脸瞬间爆红，压低了声音指控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敖丙慢慢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目光扫过自己杯底那个正在“泡澡”的纸团，又看向面红耳赤的哪吒，唇角轻轻勾起：“本来睡着了，某人视线太灼热，又鬼鬼祟祟的，想不醒都难。”

他伸手拿过自己的水杯，晃了晃，看着杯底的小纸团，又抬眼看向恨不得把脑袋缩进校服领子里的哪吒，轻声问：“怎么？很想喝我的水？”

“喝就喝了，咋了？”

“哦？”敖丙拖长了语调，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拧开杯盖，将里面的柠檬水和那个湿漉漉的纸团一起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拿起哪吒桌上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非常自然地拧开，喝了一口。

“嗯，”他放下水瓶，舔了舔唇瓣，看着彻底石化的哪吒，一本正经地点评道，“嗯，好喝。”

说完，他重新趴回桌上，侧过头看着哪吒，闭上眼睛，轻声说：“别闹了，快睡吧，下午还有数学课。”

阳光依旧暖暖地照着，哪吒愣愣地看着旁边仿佛又睡着了的敖丙，又看了看自己被“征用”了的矿泉水瓶，笑了一下。

“你又来。”

哪吒用手揉了揉敖丙的头发，最终也慢慢地趴了回去，学着敖丙的样子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挡不住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

这个午休，好像注定是睡不着了。